陸宴修的聲音還在繼續。
“對外,我們可以說這是我和林疏顏情侶間的小情趣,我們在玩一個角色扮演的遊戲。唐琪他們不會深究,也不敢深究。”
“等我處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也等陸知瑤能真正適應站在我身邊的位置,”陸宴修的聲音帶着一種規劃未來的清晰感,“我會告訴林疏顏這只是一個玩笑,陸家和林家的聯姻不會有任何改變,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將背叛包裝成“處理心情”,將她的痛苦和“失憶”當作他偷情的完美掩護,將她視作一件可以暫時擱置、隨時撿起的、維系家族利益的工具!
一句“淡了”,就把他們之間的感情全部抹掉了!
林疏顏的心痛得緊緊揪起。
“陸宴修。”周照野突然直呼其名,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連自己看着長大的妹妹都能動心,你還是人嗎?”
林疏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面對周照野的質問,陸宴修沒有絲毫窘迫,反而低低地嗤笑了一聲,“妹妹?”
“她又不是我親妹妹。”
“陸家養她,是恩情,不是枷鎖。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成年男女,我對她有感覺,有什麼問題?”
“照野,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迂腐了?”
在陸照野看來,正是有周照野這類眼光,他才被迫“將就”。
周照野的沉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然後,林疏顏聽到了從男人嘴裏吐出的那個字。
幹脆利落,清潤低沉。
“行。”
“我答應你。”
陸宴修似乎很滿意周照野的配合,語氣終於輕鬆起來:“照野,不愧是好兄弟。你這份人情,我記着。”
周照野沒有再回應。
接着是輕微的衣物摩擦聲,和男人沒有情緒的提醒與警告:“陸宴修,既然是你開始的遊戲,玩脫了,我概不負責。”
陸宴修不甚在意的笑聲傳來:“放心,我有分寸。”
“你又不喜歡她,怎麼可能玩脫。”
“我只不過是借這段偷來的時間想好好幸福一下,我們會各歸原位的。”
林疏顏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心情,只覺得渾渾噩噩,身體搖搖欲墜。
“我對林疏顏,感覺……淡了。”
“我對她動心了,早就動了。”
回憶起陸知瑤回國這三個月,那些被自己忽視的蛛絲馬跡好像突然就串聯起來了。
–陸知瑤回國接風宴上,陸宴修破例喝了很多酒,目光幾乎沒離開過那個穿着白裙、笑容清甜的“妹妹”。
–她抱怨他忘了紀念日,他卻說陸知瑤剛回國不適應,需要多照顧,“你懂事點”。
–她在他書房發現一張陸知瑤的素描,畫得極其用心,落款日期是他們本該去度假的那天。
–陸知瑤總能在她約陸宴修的時候,“恰好”有事情需要他幫忙。而陸宴修,從未拒絕。
–陸知瑤身上那若有似無、與她截然不同的香水味,不知何時起,也成了陸宴修身上揮之不去的印記……
她以爲那是兄妹情深的依賴,是陸宴修對“家人”的責任感。
她甚至因爲偶爾的醋意而自我譴責,覺得自己不夠大度。
現在想來,多麼可笑!
她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他們蒙在鼓裏,看着他們在她眼皮底下暗渡陳倉!
“給我點時間,讓我和陸知瑤好好在一起,彌補遺憾。”
“等玩夠了……再告訴林疏顏這是玩笑,婚約繼續。”
陸宴修把她當什麼?備胎還是工具?
可她是林家的千金大小姐!她也有驕傲的!
陸宴修,你太自負了!
你以爲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你以爲我會永遠站在原地,等你回頭?
不!絕不!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決絕,讓林疏顏從被背叛的劇痛中清醒。
“陸宴修,既然你想玩,想把我當成一件可以“轉讓”的貨物,利用我的‘失憶’和陸知瑤偷情……那我就陪你把這出戲,演到底!”
林疏顏掩下眼底的水汽,低頭整理了一下病號服的衣襟,臉上重新掛上那種失憶者特有的,脆弱而茫然的神情,轉身準備若無其事地走回病房。
然而,她剛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周照野不知何時已站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
走廊頂燈的光線落在他挺拔的身形上,投下一片沉默的陰影。
他聽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她剛才失態的樣子?
林疏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想回避。
但周照野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那雙眼睛太過深沉,沒有絲毫情緒,只有一種近乎洞悉一切的上位者的掌控氣場。
他沒有說話,朝她走近一步,脫下身上那件剪裁精良、帶着冷冽男香的昂貴西裝外套,給她披上。
“走廊冷氣重。”
“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沒人送你回病房嗎?”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聽不出情緒,冷白的手指做出的每一個動作都優雅好看。
林疏顏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我躺久了,想自己走動走動。”
她抬起頭,撞進周照野的視線裏。
周照野了然地點點頭,牽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那我送你回去吧。”
他離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濃密睫毛下,那深不見底的瞳孔中映出的自己。
浮浮沉沉的心突然就安定下來。
“好。”她點點頭。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推開,陸宴修從裏面走了出來。
陸宴修的目光落在林疏顏和周照野十指相扣的手上,眸色下意識沉了一沉。
但隨即,他便收斂神色,像內心一點觸動都沒有地繼續演戲:“林小姐,檢查結果怎麼樣?多久才能恢復記憶?”
林疏顏冷笑。
他是在問她,他還有多久和陸知瑤鬼混的時間吧?
“不確定。”林疏顏故意按了按太陽穴,然後眼神略有些犀利地掃向陸宴修,“但醫生說了,隨時可能‘恢復記憶’。”
當她說出“隨時可能”四個字的時候,曾有一瞬間的希冀,希望從這個自己相戀了六年的男人眼中看到心虛或慌張,及時刹車。
可她還是失望了。
陸宴修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將目光移到周照野身上,“兄弟,好好照顧你‘未婚妻’。”
與此同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
“宴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