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退了出去,厚重的門扉合攏,將空間徹底留給了他們。
客廳裏霎時安靜下來。
溫梨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像一尊瓷偶。
梁斯樾沒說話,踱步到沙發旁。
那動作漫不經心,卻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
他抬眼看她,目光沉靜,像深不見底的寒潭,“杜麗娘演得不錯。”
“梁先生過獎。”她答得客氣而生疏。
他似是極輕地笑了一下,繞過沙發,朝她走近,“特別是‘沒亂裏春情難遣’那一折,幽懷難言的那點愁緒,把握得很準。”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遙,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質香混雜着淡淡的煙草味,強勢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溫梨垂着眼,能看到他羊絨衫細膩的紋理,以及垂在身側,骨節分明的手。
她蹙眉。
退後半步。
跟他保持距離。
見她退後,梁斯樾上前半步。
他靠得太近了,那氣息無孔不入,帶着溫熱的侵略性,讓她下意識地偏過頭,想避開他直接的注視。
“怕我?”他問,聲音低沉,落在寂靜的空氣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溫梨倏地轉回頭,迎上他的目光,唇邊彎起沒什麼溫度的弧度,“梁先生說笑了。”
她頓了頓,語氣刻意放得平直,“我老公不讓我跟其他男人走得近。”
“溫小姐結婚了?”
“對。”
梁斯樾輕笑了聲,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動,“溫小姐既然結婚了,那你的戒指呢?”
戒指?
溫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忘了這一茬。
溫梨面不改色的應付着,“排練和演出不方便,收起來了。”
“是麼。”梁斯樾不置可否,眼神卻愈發銳利,像是能穿透她所有的僞裝,“你這位‘丈夫’,對你挺大度的。”
溫梨抿唇,僞裝的面色有些微惱,“梁先生要是沒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溫小姐的杜麗娘,確實有幾分靈氣,”他聲音平穩地傳來,聽不出情緒,“只是可惜了。”
溫梨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問,“可惜什麼?”
“可惜困在一個小劇團,能得到的資源和舞台都有限。真正的藝術,需要更好的土壤來栽培。”
溫梨疑惑抬眸看着他,有些摸不準他話裏的深意。
“我這個人,偶爾也會做些投資。”他看着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不只是生意,也包括人。”
溫梨的指尖微微蜷縮,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溫小姐很有潛力,”他繼續道,眼神緩慢地掃過她的眉眼、唇瓣,帶着評估的意味,“值得更好的培養。無論是藝術上,還是生活上。”
他頓了頓,拋出了那個看似誘人實則危險的餌。
“我在港城有些資源,可以爲你提供最好的老師,最頂尖的舞台,甚至爲你量身打造劇目。”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力,“你可以不必再爲劇團的生計奔波,專心追求你的藝術。至於生活方面,你更無需擔心,我會安排妥當。”
他微微傾身,聲音壓得更低,“當然,你可以把我看作是你的贊助人。而我們之間,可以建立一種更緊密、也更私人的合作關系。”
溫梨瞳孔一縮。
包養。
這個詞雖然他沒有明說,但那赤裸裸的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
“……”
傻逼!
溫梨暗罵。
她攥緊拳頭,面色波瀾不驚,“抱歉梁先生,我老公就在酒店,您要是沒什麼正事,我就先回去了。”
梁斯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條斯理地重復了她的話,尾音帶着玩味的拖長,“你老公在酒店?”
他朝她逼近一步,那股混合着木質香與煙草的氣息再次壓迫而來。
“我怎麼不知道?”
溫梨被他這句話問得一懵,“梁先生這話什麼意思?我老公在不在酒店,難道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報備倒不必。”梁斯樾慢悠悠的說着,“只是,作爲你法律意義上的丈夫,我以爲,我至少應該擁有知情權。”
“……”
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驚雷,直直劈在溫梨的頭頂。
她整個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大腦一片空白。
他?!
“需要我現在給你‘老公’發條信息確認一下嗎?”他語氣裏的調侃幾乎不加掩飾,“比如,問問他需不需要上樓來接你?”
溫梨不確定的開口,“你…你是…”
梁斯樾說着,“溫梨,我們結婚三年了,你連你先生長什麼樣都忘了?甚至在日常連結婚戒指都不帶?”
“……”
“那些問題我們不先談,爲什麼來港城一周,今天才給我發信息?”
溫梨垂着眸,慢聲說着,指尖發涼,“我…忙…劇團排練和適應場地,都很忙。”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顯而易見的心虛。
梁斯樾輕嗤一聲,那聲音裏聽不出是怒是嘲,“忙到連一條報備行程的信息都沒空發?”
“……”
“溫梨,”他叫她的名字,每個字都咬得清晰,“我們之間有協議。每天匯報行蹤,這是你當初點頭同意的條件之一。”
“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丈夫’,只是個活在短信和銀行轉賬記錄裏的符號,根本沒有必要放在心上,甚至連見面時,都可以用一句‘我老公不讓我跟其他男人走得近’來搪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