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王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十分殷勤連連點頭，“自然、自然，我怎麼敢在大人您面前拿喬呢？”
然後他便圍着襲婉清走了一圈，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這位身上的功德一看就是生前做盡了善事，按理，這功德金光是一定可以反饋給下一世的。只是，小王知道檀熹大人也看得出來，她這一身的功德裏藏着一絲惡果……”
檀熹當然知道。
她語氣淡淡：“你以爲我帶她來這裏是做什麼？”
平等王斟酌了一下，說道，“這功德池是輕易無人可動的，但若是檀熹大人親自出手，以功德池中的功德金光爲她洗去這一絲惡果，也不是不可行。不過……”
他看了看襲婉清，“大人也應該知道後果。”
地府不是菜市場，一切都離不開“規則”二字，平等王作爲功德池的執掌者，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已經是看着她的面子上了，但若是檀熹真的打算這麼做，她也需要承受做了這件事而產生的因果。
襲婉清聽不懂平等王的意思，卻下意識覺得他口中的“後果”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小姐，還是算了吧，一切都是緣，婉清連今生都不執着，又怎麼會執着來世？”
檀熹說道，“不是什麼大問題。再說，我既然給出了承諾，就會做到。”
所謂的“後果”對於檀熹來說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只不過是襲婉清身上的這一抹惡果會轉到她的身上罷了。
換言之，她需要盡快奪回襲婉清生前被擭奪的功德，把功德補給功德池，這段因果就算了了。
檀熹：“放心，跟過我這麼久還不知道嗎？我什麼時候怕過什麼了？”
襲婉清怔了怔。
檀熹吩咐平等王，“開始吧。”
平等王點點頭，閉上眼睛，雙手結印，口中念了一連串咒術，最後猛地睜眼，一聲厲喝：“開！”
只見功德池上的結界緩緩落下，暫時打開，池中的金光映亮了半片地府，池子是由細碎的金色碎片組成，波光粼粼好似湖水，才有了功德池之名。
平等王看着池面上逐漸上飄的細碎光點，神色正經地對檀熹點了一下頭，提醒她，“檀熹大人，請盡快！”
剛說完，就一掌拍開了一只被功德金光的誘惑沖破了理智而張牙舞爪從一旁忘川河中飛出的小鬼！
“大膽！功德池也是你們能覬覦的？”
……
檀熹從功德池取了一束功德金光，注入了襲婉清的魂體。
同一時間，她清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因果線多了一條。
與普通的因果線不同，這一根因果線泛着黑色的死亡惡息。
等她做完這一切，平等王就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啓動了功德池的結界。
一群失去理智的小鬼猛然恢復清醒，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這裏。
都知道功德池是什麼地方。
小鬼們膝蓋一軟，紛紛跪下求饒。
平等王並未計較，揮揮袖讓他們離開。
他掌管功德池這麼久，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功德金光的誘惑。
檀熹說了句：“多謝。”
平等王愣住。
祖宗居然還知道說“謝”這個字？媽耶！
破天荒了？
等他再反應過來，檀熹已經撐開油紙傘帶着襲婉清再次上了小筏。
看方向，是去往生池的。
往生池前有一座巨大的石碑，雖然是碑，但它其實是“轉生盤”。
每只新的即將轉生的小鬼進往生池前，都需要先經過一輪“轉生盤”的評判。
生前功過皆會現於碑上。
這決定了小鬼下一世往生會有怎樣的一生。
有檀熹前面做的一切，轉生盤對襲婉清的評判沒有受到那一抹惡果影響。
“襲婉清！”
轉生池旁的鬼差已經在高唱襲婉清的名字。
襲婉清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過身看向檀熹。
“小姐。”她最後一次這樣喊，“謝謝。”
此生，情已盡。
小姐，願您長樂安康。
*
地府時間與人間時間流速有些微的不同。
等檀熹回到人間，襲婉清的葬禮已經結束。
人間已經過去九天。
她先去了襲家，把襲婉清已經入了輪回的事告知襲錦雁。
襲家的白幡還沒撤去，襲錦雁也還穿着喪服，聽完她的話後，她點點頭，緊接着就在檀熹面前跪下。
她一跪，襲尋越和孟嘉也同跪下。
襲錦雁鄭重地俯首一拜，“多謝檀熹小姐。”
她直起腰，認真說道，“家母生前已經留下話，從今往後，小姐所求就是我襲家所求，小姐所願就是我襲家所願，只要小姐有需要，襲家可爲您赴湯蹈火！”
“我襲錦雁，以襲家第一百九十二任家主的名義立下言靈誓約，檀熹小姐永遠是我襲家的座上賓！”
這一刻，檀熹身上因襲婉清而與他們相連的因果線就此消散，接着生出了一根嶄新的因果線。
檀熹眸光掃過幾人，緩緩應：“好。”
*
“檀歸苑！！！”
檀歸苑猛地一抖，“啊？怎麼了？”
“下課了，你還不走？發什麼呆呢你？從上課開始就一直在發呆！”
檀歸苑看了幾眼手機，頁面停留在通話記錄那裏，顯示打給某個號碼的有五十二次，全是未接！
他嘴裏敷衍着同學，“沒什麼……”
就在這時，剛才還沒動靜的手機突然進了一個電話。
雖然沒有備注，但是這串號碼他早就爛熟於心了。
“靠！李霏！你先拿我書去下節課的教室占個位！我接個電話，馬上來！”
說完，把書往李霏身上一拍，飛快地跑出去了。
李霏幾個都是他大學兩年多的同學了，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一個個面面相覷。
“他怎麼突然抽風了？”
“有女朋友了？”
“不能吧？他這暴脾氣還能脫單？”
……
另一邊，檀歸苑一接通電話就開吼：“檀熹！你還知道給老子回電話啊？你人呢？死哪去了？”
檀熹慢悠悠地聲音傳來，聽動靜應該在走路，她說：“我快到你公寓門口了，來給我開個門。”
檀歸苑：！！！
“老子在學校上課呢？你有病啊？什麼時候要回來不早說？你要我翹課去給你開門？你故意的吧？想得美！”
檀歸苑氣得直接掛斷電話。
然後，風一樣往外跑。
沒一會，李霏收到檀歸苑的消息：幫我答個到！
李霏眼冒金星：不是，兄弟，你忘了這節是啥課了？這節可不是水課啊！那老頭有一百零八種籤到模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