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侍郎向來是個孝順的,聽聞母親昏倒。便連忙趕了過去,全然忘了仆人報給他的,秦嫀傷了的消息。
秦嫀冷哼了一聲,吩咐斂秋和斂冬端幾盆熱水來。兩個丫頭雖不明白大小姐想做什麼,但還是乖巧的端上來幾盆熱水。
秦嫀解開束在腕上的帕子,將傷口浸在水裏。秦夫人趕緊去攔,卻被她擋住了。她道:“母親,嫀兒只是傷了皮肉,無妨。平姨娘已然是惡人先告狀了,若讓她得了逞,以後就沒咱們母女的立足之地了。母親只管瞧着,嫀兒自有辦法對付她。”
秦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無措,只得眼睜睜的看着秦嫀將傷口浸在熱水裏。不多時,幾盆熱水全都變成了鮮紅的血色。
秦嫀復又找了條帕子,包好傷口,對斂秋道:“每隔一炷香,往外潑一盆。潑的時候叫上心澈、心靜、心漣、心漪那四個小丫頭,務必越熱鬧越好。”
斂秋抱起水盆,回道:“奴婢懂大小姐的意思。這些日子,平姨娘盡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了,還將大小姐害成這樣。這次,咱們一定要出了這口氣。”
秦嫀對斂秋笑了笑,道:“去吧。”
斂秋、斂冬這兩個丫頭,自小跟在她身邊,三人感情是極好的。當初秦家滿門抄斬,她們爲了護住她和弟弟秦紹,慘死在官兵的刀槍之下。而母親身邊的綠衣,卻早就被平姨娘收買了去。剛才平姨娘能恰好將父親攔住,恐就是綠衣透露的消息。
幾人說話的功夫,紅語便引着施和進了屋。施和是京城名醫,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但施和的夫人寧舒與秦夫人戴淑是手帕交,卻沒幾個人知道,連秦侍郎都不知。
施和瞧着一臉蒼白的秦嫀,忙上來診脈,言語間頗爲擔憂,道:“你這丫頭,怎成了這個樣子,你母親和寧姨母還不知道得多心疼。”
秦嫀乖巧的任施和診治包扎,她垂着頭,語調裏滿是委屈的道:“姨丈,嫀兒要被祖母和姨娘磋磨死了。”
秦家的事,施和是知道一些的。但卻未料到,鬧的這樣厲害。他無奈嘆息道:“等下我將你的傷說的重些,想必她們聽到這消息,也能收斂些許。”
秦嫀要的,便是施和的這句話。
施和正醫着秦嫀,秦家的管家秦忠就來請人了。說的是,老夫人昏厥不醒,請施大夫過去瞧一下。
秦嫀知道她那個祖母,慣會裝昏厥,如今又裝了起來,無非是要將這頂不孝的罪名扣在她腦袋上。若真是傳出不孝的名聲,她的閨譽怕是要毀了。
秦嫀給斂秋使了眼色,斂秋心神領會的撲到了她的床前,哭道:“我可憐的小姐。你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老夫人連個火盆都不許我們送。好不容易放出來了,卻滿身是血。如今,老夫人還在鬧騰,她們這是要逼死我可憐的小姐麼?”
斂秋俯在床頭痛哭。秦嫀握住斂秋的手,道:“斂秋,莫哭,我還撐得住。”說完,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
秦夫人拭着眼淚,對秦嫀道:“嫀兒,母親就算舍了這條命,也絕不讓她們再欺負你!”
施和不滿的掃了一眼站在外間的秦忠,道:“秦管家先回去,等秦大小姐這邊診治完。我自會過去。”
秦管家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施和的侍從直接請了出去。他雖不滿,卻是不敢言語的。畢竟偌大個京城,除了太醫院太醫令沈城,已無人能在醫術上超過施和了。
秦老夫人那邊,秦侍郎正焦急的等着大夫,卻未曾想,管家沒能將大夫請回來。
平姨娘一看大夫沒來,撲在秦老夫人身上淒厲的哭喊起來,道:“母親,你若有事嬌兒也不活了!如今,您昏迷不醒,夫人竟攔着不讓大夫給您醫治!她怎麼能如此狠心呐!大小姐縱然嬌貴,可也不能至您於不顧,這是天大的不孝呀!”
秦侍郎被平姨娘哭嚎的來了火氣,他三兩步出了屋,就往秦夫人院中趕去。一腳踹開院門,還未來得及發怒,便瞧見了大片大片的血水。許是這景象太過震撼,秦侍郎好半天都沒動。待緩了過來,才急急的跑進了房。
一進門,他便聽見大小丫頭們低低的啜泣聲。定睛一看,秦嫀正滿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沒有半分人氣兒。
饒是秦侍郎見過些許的風浪,此刻也是慌了神。他忙走到床前去探秦嫀的鼻息,探得之後,一身的冷汗忽的就冒了出來。
他握住女兒冰冷的手,問:“施大夫,小女這是?”
施和冷哼一聲,道:“人都這樣了,還請我來作甚?西街楊家的棺材是極好的,早早備上吧。”言罷,甩袖就要走。
秦侍郎連忙攔住施和,道:“還請大夫救救小女!”
施和不悅的看着秦侍郎,道:“救?怎麼救?再挺一挺,這樣死過去也算得個體面。好過被人打的皮開肉綻而死。”
秦侍郎一臉茫然的看向秦夫人問:“嫀兒被打了?”
秦夫人沉默不語。施和道:“都快被打死了,你這爲人父的,瞧不見?”說完,他不顧秦侍郎挽留,硬是領着侍從出了房門。
秦侍郎一臉愧疚的抱起女兒,吩咐人備車,他要去太醫院求一求沈城,看能不能救回女兒。秦嫀自是不能讓父親成行的,於是她像是從噩夢中猛然驚醒般,尖叫出聲道:“祖母莫打了,嫀兒真的沒有害弟弟,是弟弟自己摔下來的!祖母饒命……”
秦嫀一出聲,秦夫人並着大小丫頭齊刷刷的圍了上來,搶人的搶人,哭喊的哭喊,硬是將秦嫀從秦侍郎懷裏奪了回來。
秦嫀睜着空洞無神的雙眸,死死的抓住了秦侍郎的手道,哭到:“父親救我,父親,祖母要打死嫀兒。父親……”
那聲音太過淒涼,惹得秦侍郎不禁也紅了眼眶。他復將秦嫀摟了過來,安撫道:“嫀兒莫怕,父親在呢。”
秦嫀得了承諾似的,安穩下來。
秦侍郎剛要吩咐丫頭,再去請大夫來瞧瞧。就見施和的侍從一臉不滿的闖了進來,撂下句:“我家主人說了,秦家老夫人若是再裝病來勞動他,以後秦家的事,施家醫館可就不管了。”便走了。
饒是秦侍郎孝順,此刻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兒,聽着施家侍從的話,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