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巧映看着他委屈的臉,心裏嘆息了一聲,要是原主看到他這副委屈的樣子,肯定會心疼,但她不會,她只覺得吵鬧。
她淡淡的看着他,“你要是不想做我兒子可以直說,我不是只你一個兒子。”
楊叭海的臉色變白了,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了,媽的反應不對。
她什麼時候對自己這麼冷淡過?
她什麼時候用過這種眼神看自己?
要不是人還是那個人,他都懷疑這到底還是不是他媽。
這是陌生人吧?
媽對這事兒的反應這麼大嗎?
居然都氣的不想認他了。
楊八海的反應是心驚,那麼其他人看的就是大快人心,尤其是老四媳婦,她差點就笑出聲了。
該!
就你老八是媽的心尖尖,難道其他人就不是媽的兒孫了嗎?
哪有爲了你一個讓全家人都掏空家底的,不上稱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楊老四捏了她一把,讓她克制點,注意場合,當着媽的面呢,她幸災樂禍的太明顯了。
楊大山看這情況連忙出來打圓場:“媽,小孩子不懂事兒,教教就好了,老八,你回頭和你對象好好說,我們家條件就在這,以後還要過日子的。”
楊八海無措的站在那,見狀,楊巧映揮了揮手:“好了,該幹嘛幹嘛去。”還是要給他一點時間去消化。
楊大山立刻點頭:“我看水缸沒水了,老四,我們挑水去。”
他們下地回來還有一堆活做,前院是自留地,種了許多紅薯和一些菜,他們家養了雞、兩頭豬,他們要挑水、要洗澡、吃飯……這些都做完了,就天黑了,該睡覺了。
這時候他們村都沒通電,蠟燭那是稀罕物,沒有特殊情況是不會用的。
陳紅秀在喂豬的時候周水冬湊了過來,喜笑顏開:“大嫂,媽真的沒答應。”
陳紅秀也笑了:“我就說媽不會點頭的。”
媽雖然是有些偏寵老八,卻不是無底線去寵他。
周水冬點頭:“嘿,老八讀書讀傻了,真以爲城裏人那麼好娶,要我說啊,女方家要這個數的彩禮就沒想把女兒嫁給他。”
她又不是沒有打聽過城裏現在的彩禮,一般情況下也就80-100上下,一張口就200的是誠心要嫁女?
而這時候,楊八海站在雞棚門口,有一下沒一下的往裏面扔老的菜葉子,兩眼無神,明顯在發呆。
媽這回生大氣了,他這段時間得要乖巧些才行,但他對象那邊怎麼辦?
入贅是不可能入贅的,難道就只能放棄?
要是放棄了,他不一定還能找到條件這麼好的對象了,他心亂如麻。
有着二哥這個榜樣樹在前頭,他懂事起就想跟二哥一樣,混上城鎮戶口,捧上鐵飯碗,爲此他讀書天賦不怎麼樣,也咬牙堅持下來,讀到了初中,因爲這樣才有機會。
他課間閒暇時沒少在公社裏轉悠,越轉悠他就越絕望。
這工作他壓根輪不上,偶爾有那麼幾個崗位放出來,都被內部子弟員工給定下了,就算內部子弟不去,也輪不到他這個鄉下戶口的人頂上,他只能把目標放在找對象身上,期望日後能靠嶽家的力混上臨時工、正式工。
他知道他的外貌條件是比較容易獲得女同志好感的,在他蓄意表現了幾次後,順理成章的和藍悅悅談上了對象,但她家要的彩禮是真高。
她說她姐結婚去年結婚就要了一百六的彩禮,到她這裏也不能少,他之所以跟家裏張口要二百塊,那是留給媽往下磨的空間,結果他媽壓根就不往下磨,一口給否決了,這就出乎他的意料了,讓他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楊七菊走過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小聲道:“算盤打得這麼響,有什麼用?”
楊八海心裏憋着一股氣,瞪了她一眼,“要你管,你連個城裏的對象都找不到,還來笑我?”
楊七菊不笑了,她跟班裏幾個男同學示好過,沒一個回應的,“哼,我只是緣分未到,我能考上高中!我還有時間!”
媽早就放話了,能考上,就給她讀高中,她初中還有兩年的時間慢慢找。
而老八就不一樣了,以他現在這樣不能看的成績,基本是考不上高中的,而她,每次考試名列前茅,考高中問題不大。
楊八海臉垮了下來,要是他成績好他也不用那麼着急了。
“有你這麼當姐姐的嗎?弟弟有難,不幫着想辦法還幸災樂禍。”
楊七菊哼了一聲:“你提出這個彩禮的時候,有想過我嗎?”
她真怕媽答應了掏這筆彩禮,然後她上高中的事就因爲拿不出學費吹了。
楊八海皺眉:“你就不想我過上好日子?我要是有工作了,還能不想着你們?”
楊七菊覺得好笑:“藍家答應給你找個工作了?”
楊八海語塞:“……那不是遲早的事?他們總不能看着女兒回鄉下跟我一起種地吧?”
楊七菊笑出了聲:“哈哈,我可是打聽過的,藍悅悅有個哥哥還沒工作呢,有工作輪得到你嗎?”
楊八海反駁:“她是最小的女兒,她媽最疼她,答應等她畢業了給她找個臨時工的活。”
楊七菊:“臨時工她哥爲什麼不去幹,難道是不想幹?”
楊八海:“她哥那是等着買正式工,你等着看吧,不會等很久的。”
楊七菊:“……”她靈機一動:“不會是等着用藍悅悅的彩禮去買工作吧?”她才不信藍家在兒女之間會更疼女兒。
楊八海語氣肯定:“不是!”
說是這樣說,但他有點心虛了,這不是沒有可能。
但如果真的能給他們一份穩定的臨時工,這筆錢給就給了。
吃晚飯的時候,毫不意外,又是蒸紅薯,並一大碗野菜湯。
一日三餐,紅薯都是絕對的主角,穿越之前她是很喜歡吃蒸紅薯烤紅薯的人,現在看到紅薯都有點食不下咽。
再喜歡吃也受不了天天吃、頓頓吃。
吃完後,楊巧映放下筷子,跟大兒媳婦道:“明日再幫我請多一天假,我要去公社一趟。”
去公社?
楊八海立刻扭頭看來:“媽,你去公社做什麼,是去找藍家嗎?”
楊巧映瞥了他一眼:“不是,跟你沒一毛錢的關系。”
這下本來也想問的楊七菊閉上了嘴,媽心情不好,但媽去公社誒,她眼巴巴的看着她,媽去公社的話,會不會給家裏添個菜什麼的?
之前媽每回去都會帶點好吃的回來,她想吃肉了。
她想了一下,上次吃雞蛋還是上個月,至於肉,好像是三個月之前吃過一回豬肝。
要是沒小弟鬧的這出事,她就跟媽撒嬌買點肉回來了,就算不買肉,買點骨頭下水也好啊。
陳紅秀連忙點頭:“好,媽,我明天一早就跟支隊長說。”
楊巧映一回房間,堂屋立刻熱鬧了起來。
楊四河嘲笑的看着楊八海:“老八,我和你四嫂之前怎麼說來着,這事成不了,那金娃娃哪是我們這泥腿子能高攀的。”
楊八海捏拳:“四哥!”
楊四河掏了掏耳朵:“不用這麼大聲,我聽得見,我說,老八,你也不小了,不能這麼不懂事,二百塊你也張的了口。”
周水冬撇嘴:“他這不是不懂事,是占大家便宜呢,家裏的錢他掙過幾分?”
她這樣說也是有原因的,家裏上小學的還好說,上午上課,下午掙工分,去公社上中學後就是早出晚歸了,平時只能早晚幫忙幹點家裏的瑣碎活,放假了才能下地掙工分,這掙的還不夠他們吃的呢。
而目前,家裏上初中的就楊七菊和楊八海,她對這點是有意見的。
要是老二有能耐,早就把家裏的兄弟子侄帶去公社了,這不是沒能耐嗎,他們讀再多書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下地掙工分。
瞧瞧那些下鄉知青,高中畢業了不也只能擼起褲腿下地?
可惜,這事她說了不管用。
陳紅秀也忍不住說了一句:“老八,那不是我們攀的起的人家,你聽話,別再惹媽生氣了。”
就是楊八海的侄子都說話了:“小叔,你找個這樣的對象不是本事,能憑自己把人娶到手才是真本事。”
“就是,要是小叔你真的舍不得,那就去上門唄,反正奶奶也同意了。”
顯然,楊八海這是惹了衆怒了。
他氣的好一會才憋出幾個字:“你們都不信,就等着瞧吧!我遲早把人娶進門!”
說完,扭頭就往門口跑,他肯定能想到好辦法的!
他直跑了一百來米才停下來,抱頭蹲在路邊想辦法。
繼續纏着媽掏這筆錢?
媽又不是掏不出來,她生了四個兒子,前頭三個都成家了,剩下的錢都給他娶親用正好合適,本來他想着怎麼磨也要磨到媽同意,畢竟媽這麼疼他,肯定會同意的,但現在楊八海不敢這麼肯定了,媽說讓他上門時的眼神太冷淡了,不像在看她的兒子,而是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讓他打心底發寒。
家門口,楊七菊看着他沖出家門一段距離後蹲下,扭頭跟大家說了一句:“我就說天黑了他跑不遠,就在前邊喂蚊子呢。”
現在是五月,前兩天下了一場雨,蚊子多的厲害。
楊四河伸了個懶腰:“得了,睡覺去吧,明日還要早起,別耽誤事了。”
家門口,能出什麼事,他很快就會自己乖乖回來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楊家人就陸續起來了,這是爲了避開中午的酷熱,早點下地,在便宜兒媳婦做早飯的功夫,楊巧映醒來,一睜開眼睛意識就進了遊戲。
她也能實體進入,但那樣萬一被人發現她消失了,事就鬧大了,她一般就意識進入。
她進去第一時間先把成熟的小麥收了,三十塊小方格的小麥,一塊地產出0.1斤幹麥粒,合計起來就是三斤麥粒,從小麥種下到收獲,最短需要12小時,如果她時間把握的好,一天可以收獲6斤小麥。
她重新種下小麥之後,熟練的去加工坊把小麥加工成雞飼料和面粉,雞飼料喂雞,小麥賣掉換成金幣。
沒有金幣,她就沒法買雜貨鋪的商品,所以這些產出她不能都留着自己用。
之後她去養雞棚撿雞蛋,四個雞蛋看的楊巧映又喜又愁,喜的是雞蛋個頭大,愁的是雞蛋長的一摸一樣,以後不能拿出兩個以上的雞蛋跟別人交換物資。
雞蛋長的再像,也沒有復制粘貼的呀。
她看着母雞活躍的牧草上走來走去,又喂了一次雞飼料。
雞蛋從孵化到成雞要兩天,兩天後開始下蛋,保證飲食的情況下,12小時下一次蛋,她一天可以撿8個雞蛋,下蛋8天後停止下蛋,變成肉雞可以出售。
快快變成肉雞吧,到時候她要留一只殺了燉雞湯!
最後一站是雜貨鋪,今天的商品刷新了,她懷抱着期待一看,一包橘子硬糖、一張搖椅、一碗鹽。
糖跟鹽可是好東西!買!
至於搖椅就沒必要了,她的金幣不多,得要用到刀刃上。
買下來後,她掂量了一下,這包水果糖估計是兩斤多,鹽一斤,不錯不錯,買鹽還搭了個碗。
就是可惜了,還是沒有肉。
第一天的時候,雜貨鋪的三樣商品分別是一束玫瑰花、一把水果刀、一包桃酥,她買下了水果刀和桃酥。
第二天的三樣商品分別是一支鉛筆、一個蘋果、一瓶醬油,她全都買下了。
什麼時候才會有肉?
不管是豬肉、雞肉、魚肉,她都不挑!
面無表情的又吃了一碗沒油水、齁鹹兼帶野菜苦澀的紅薯雜糧幹飯,楊巧映放下筷子就提着個竹籃出門:“我先趁早出發了。”
看着她這急匆匆的樣子,衆人面面相覷,就連要去公社上學的老七老八都沒她這麼急,楊七菊突然反應過來:“媽就這麼空着手去了,她難得去一趟公社,不給二哥帶點菜?”
之前二哥每次回來都沒空過手回去,公社沒有地,一根蔥都要掏錢買,媽也心疼他在公社節衣縮食,自留地裏的菜有一小半是專門爲二哥準備的,她要是去一趟公社,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
她喃喃道:“看來媽這回是氣狠了,二哥那頭都不惦記了。”
楊八海縮了縮脖子,然後忍不住撓了撓胳膊,那裏滿是紅點點。
他昨晚在門口沒待多久就悻悻回屋了,再待下去他懷疑自己血都要被蚊子吸幹了。
這蚊子也太凶了!
而那頭,楊巧映走出村子,看四處沒人,就扭頭上了山。
她需要柴火。
看到幹草就薅,看到幹柴就掰,看着差不多了,才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進了遊戲空間。
進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進小木屋的廚房開始生火,她是不缺水的,在小木屋的側面就有一口泉眼,它蜿蜒出一條溪流,繞着這個山谷轉了一個半圓。
廚房裏有兩口鍋,一口是可以用來炒菜的鐵鍋,一口是燉鍋。
她在炒鍋那裏連敲了四個雞蛋。
而在燉鍋先取出一斤多的面粉,加水攪成團,取出來,放幾碗水,生火,再揪出一個個小疙瘩放進水裏煮疙瘩面湯。
今天是她穿來的第三天,這三天她都做了大口吃白米飯、大口吃肉的美夢。
夢裏有多美好,醒來就有多遺憾,這三天她就沒吃飽過,那種飢餓感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這不是說楊家虧待她這個老太太,大家都一樣,吃個六七分飽,再多喝點水就飽了,但這只是水飽,沒有油水,就連還在長身體的孫子孫女們個個都是竹竿成精。
至於爲什麼這麼缺糧,那是因爲他們這兒的糧食產量不高了,地少,人多,土壤不夠肥沃,哪怕一年四季不停歇,依舊不夠吃。
把疙瘩湯和四個煎雞蛋全造了下去,享受着吃撐了的飽腹感,楊巧映感覺天也藍了,樹也綠了,空氣都變清新了。
她覺得要是現在原主的小兒子站在她面前的話,她的態度肯定能比之前要好一點。
喘了口氣,她出遊戲空間繼續薅幹草撿幹柴。
她得多弄點,下回開小灶可以繼續用。
她還在這裏找了棵野菜,連根拔起,想要移植到遊戲空間裏,各個地方都試了,無法種植,看來她只能放棄想要吃什麼就在遊戲空間裏種什麼的願望了。
差不多了,夠兩三天用的了,在這耽誤了有兩個多小時,要去公社了。
她也不怕撞到其他去公社上學的人,這時候他們都上課了。
從他們烏連大隊到公社大概是五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她去的主要目是讓大夫給她調理調理身體,難得重活一世,她得惜命。
原主這身體不用想,肯定是有虧空的。
況且她之前後腦勺那個包還沒消下去呢,只是有頭發遮掩,別人看不出來罷了,除了看大夫之外,就是看看能不能買點用得上的、能吃的。
還有少不得要去年代文裏必出現的回收站裏轉一圈。
她倒不指望撿漏,但她希望能給自己添置點用的上的二手貨,她那小木屋裏只有基礎的東西,比如說有鍋有灶,但沒有碗碟和筷子,她早上用樹枝當筷子,把雜貨鋪裏買的的一碗鹽拿出來,把鹽倒出到山上摘的寬葉子上,才有碗用。
她要添置的東西可多了去了。
到了公社醫院,她直接問劉大夫在哪兒。
這是個很有名的老中醫,據說給不少大人物看過病。
不知道別的地方中醫環境怎麼樣,但在他們這犄角疙瘩,有本事的中醫照舊受人尊敬,只是比以往低調了很多。
在仔細地給她雙手把過脈又問了一些問題之後,劉大夫給她開了一只塗外傷的藥膏,一張藥方,又給她寫了一張條子,拿着這個條子可以買到半斤紅糖。
別小看這半斤紅糖,在外面有錢有票都不一定能買得到,因爲沒貨。
而劉大夫的叮囑也很簡單,“有條件的話,多吃點肉,多休息,別太勞累。”
原主年輕時拼太狠了,又生了那麼多孩子。
楊巧映把大夫的話逐字逐句都記在了心底,把藥抓了,紅糖買了,這才往供銷社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