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第五天的早晨，孟安意正在整理亞太區第三季度的數據報表，李緹庭突然走過來敲了敲她的工位。
"十點整，32樓大會議室，季度匯報會。"李緹庭遞給她一份文件，"CEO要親自聽亞太區的數據分析，你負責的部分。"
孟安意接過文件點點頭。她對公司高層架構並不太了解，只知道WK科技是業內領先的金融科技公司，隸屬WK集團旗下。
"對了，"李緹庭轉身前又補充道，"蘇總對數據很敏感，小數點後三位都不能錯。"
蘇總？孟安意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她記得HR介紹公司架構時提到過CEO姓蘇，但具體叫什麼她沒注意。金融科技領域姓蘇的高管不少，應該不會這麼巧...
十點差五分，孟安意抱着筆記本和資料站在電梯前。電梯門開時，裏面已經站了幾個人，她低着頭快步走進去，站在最角落。
"幾樓？"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32樓，謝謝。"她下意識回答，抬頭時卻猛地僵住了。
站在電梯按鍵前的男人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襯衫，輪廓分明的側臉在電梯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他修長的手指正按在32樓的按鈕上。
蘇嘉宴。
她的呼吸瞬間停滯。那個她暗戀了整個青春的少年，如今就站在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
電梯平穩上升，孟安意死死盯着樓層數字，生怕自己的心跳聲太大被人聽見。蘇嘉宴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正和身旁的助理低聲交談着某個項目的進度。
"叮"——32樓到了。
蘇嘉宴率先走出電梯，孟安意刻意放慢腳步跟在最後。會議室裏已經坐了不少人，她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把筆記本打開放在桌上，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
"開始吧。"蘇嘉宴在主位坐下，聲音比記憶中更加低沉。
李緹庭開始匯報公司整體情況，孟安意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當輪到亞太區數據分析時，她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第三季度的數據模型顯示..."她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平穩，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調出一組組圖表。
匯報過程中，她不經意抬頭，正對上蘇嘉宴的目光。那雙眼睛深邃如潭，此刻正專注地看着投影屏幕上的數據，眉頭微蹙——這個表情她太熟悉了，高中他每次解數學難題或者對自己的演算結果不滿意時都會這樣皺眉。
"第17頁的算法參數需要調整。"蘇嘉宴突然開口，手指在桌面輕叩了兩下，"北美市場的權重不適用於亞太區。"
孟安意愣住了。這正是她昨晚糾結到半夜的問題點。
她迅速調出備份文件，”抱歉，我會重新計算這部分數據。"
會議結束後，人們三三兩兩離開會議室。孟安意故意磨蹭到最後，等所有人都走了才收拾東西。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個驚人的發現——蘇嘉宴，WK科技的CEO。他居然是WK科技的CEO？
走廊拐角處，她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亞太區的數據模型，今晚發我郵箱。"
孟安意猛地停住腳步。蘇嘉宴正站在窗邊打電話，夕陽透過玻璃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耀眼的輪廓。他似乎察覺到有人，轉頭看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開了，仿佛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回到工位，電腦提示有新郵件。發件人：Su Jiayan。
【數據模型修改版，今晚8點前發我郵箱。備注：參考附件中的市場分析報告。——SJ】
簡練、專業、不帶任何私人情緒。孟安意卻盯着那個"SJ"的署名看了很久。畢業那年，他給每個同學寫的同學錄上也是這樣落款的。但是很遺憾……她捏着空白的紙頁，卻終究沒敢遞過去。
下班時間到了，辦公室裏的人陸續離開。孟安意留下來繼續修改數據模型。八點整，她把最終版發到了指定郵箱，關上電腦長舒一口氣。
走出公司大樓時，夜風微涼。孟安意抬頭望着WK科技的標志，CEO辦公室的燈還亮着，閃閃爍爍的。忽然想起高中畢業時自己偷偷寫在日記本扉頁的話：總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不再是需要你保護的人，而是能與你並肩的人。
回到合租公寓，葉舟舟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今天這麼晚？"葉舟舟頭也不回地問。
"加班。"孟安意放下包，猶豫了一下，"我今天...見到我們公司CEO了。"
“哦？” 葉舟舟猛地按下暫停鍵，"怎麼樣怎麼樣！真人帥不帥？"
“就…挺好的，嗯，也挺帥的。”她最終只說了這麼一句，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關上門，孟安意靠在門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手機屏幕亮起，是一封郵件回執：【已收到】。簡簡單單三個字，來自那個她曾經以爲再也不會見面的人。
孟安意翻來覆去睡不着，幹脆打開手機，指尖懸在洛溪霖的號碼上許久，終於按下撥通鍵。
電話剛接通，孟安意就聽見背景音裏傳來熟悉的鍵盤敲擊聲——她的閨蜜兼師姐果然又在熬夜工作。
“嗯？這麼晚找我，想約夜宵？”洛溪霖的聲音帶着調侃。
“師姐”，孟安意攥緊手機：“如果……我是說如果，暗戀很多年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但你完全沒準備好，該怎麼辦？”
“稀奇啊，孟小姐居然主動找我諮詢情感問題？”洛溪霖的聲音帶着笑意。
電話那頭傳來筆尖停頓的細微摩擦聲。
“第一，深呼吸；第二，別把他當暗戀對象；第三——”洛溪霖忽然輕笑，“這人是誰啊？”
孟安意的耳尖瞬間燒了起來：“……我們公司CEO。”
“哦？”冰塊叮咚落進杯底，“蘇嘉宴？”
“你怎麼——！”
“他挺有名的，去年行業論壇上遠遠見過，那張臉確實……而且上周你們公司財報新聞刷屏，他那張采訪照片連我客戶群裏都在傳，想不知道都難。”洛溪霖頓了頓，“不過你說暗戀很多年？你們認識？”
孟安意把苦喪的臉埋進掌心，“我們以前是同學……嗯，不同班那種。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吸氣聲：“所以你暗戀一個連他都不認識你的’同學’很多年，現在突然成了他員工？”洛溪霖的尾音微妙地上揚，“孟安意，你這劇情夠偶像劇的啊。”
“不過話說回來，多好的事呀，”她輕笑一聲，“你現在有無數個’工作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面前，可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想嚐試啊。”
孟安意想起今天會議室裏，蘇嘉宴掠過她的那道平靜目光——沒有認出她的痕跡，卻也沒有對待陌生人的疏離。
“我……”她深吸一口氣，“我想試試。”
電話那頭傳來杯底重重磕在桌面的聲響。
“這才像話。”
窗外，城市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孟安意輕輕按住胸口，那裏跳動的心髒正提醒着她——十年的時光，原來從未真正沖淡過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