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跡未幹,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沈清舟甚至沒抬頭,就被一道熟悉的馨香籠罩,曾讓他眷戀的味道,此刻只讓他胃裏翻攪。
李未央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清舟,妹妹的事我很抱歉,可她自己執意尋死,誰也攔不住。”
他面無表情的推開她,一言不發。
李未央被他推得一個趔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被柔情掩蓋。
她伸手想去擁抱沈清舟,但被他躲開了。
“清舟,你不是一直想官復原職嗎?我已經跟畫院那邊打過招呼了,明日你回去就能復職。另外,我再賞你黃金千兩好不好?”
沈清舟抬起頭,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所以,我娘和我妹妹的死,在你眼中,就只值這點金銀?”
他忽然很想笑,想大聲嘲笑曾經的自己。
滿京城的人都說他沈清舟是走了天大的運道,一介布衣竟能尚得國公府的千金。
他曾也是這麼以爲的,直到江旭回京,他看着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才明白自己從頭到尾,不過是個可笑的贗品。
就在這時,一名書吏打扮的人拿着公文走了進來,躬身行禮。
李未央一看到書吏,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她警惕的盯着沈清舟:“你竟還賊心不死,想要再去告發阿旭?”
沈清舟從書吏手中接過一沓紙,譏諷的看着她:“你不是說要補償我嗎?這是爲江夫人尋訪珍稀藥材的采買單,既然是國公府的恩典,還請蓋印吧。”
李未央一聽是爲江旭的母親辦事,神色稍緩,剛想接過文件看一眼,房門又一次被人撞開。
一道身影踉蹌撞入,正是滿面驚惶的江旭。
“未央!我娘她……她突然心口絞痛,是不是那幅畫出了問題?”
李未央反應也很快,她立即抓住沈清舟的衣領:“鎮魔滿春苑不是畫好了嗎?你到底動了什麼手腳?”
沈清舟看着她護着江旭的焦急模樣,只覺得諷刺至極:“畫只是安魂,並非續命神藥,心病還需心藥醫。”
“畫聖大人!”江旭急得跳腳,“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若有氣,盡管朝我發泄便是!還請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娘吧!”
李未央的眼神也冷下來:“我命你即刻過去,若江夫人再有不測,你當知道,我英國公府能讓你生,亦能讓你死!”
“蓋印。”沈清舟冷漠的指了指她手中那沓紙,“蓋了,我便去。”
“沈清舟,你敢威脅我?”
“李未央,這本就是你的虧欠!”
沈清舟聲音不大,卻字字泣血。
李未央一愣,看着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心中莫名煩躁。
爲了江旭的母親,她終究還是妥協了。
她從袖中取出私印,看也不看,直接在那沓采買單的末頁用力蓋了下去。
“如此,可如你意了?”
沈清舟拿起那份已經蓋好印的《放妻書》,平靜的交還給一旁的書吏:“勞煩即刻送往官府備案。”
書吏連忙將文件妥善放入懷中,低聲應道:“沈公子放心,不出三日,便能走完全部流程。”
李未央望着兩人,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流逝。
沈清舟隨江旭步入隔壁房間,未等站穩,一個青瓷花瓶便裹挾着怒意,呼嘯着朝他面門飛來。
瓷器四分五裂,一道溫熱的血線從他額角蜿蜒而下。
江母披頭散發的靠在床頭,面目猙獰的指着他:“廢物東西!你是不是在畫裏動了手腳?爲什麼我的心這麼痛?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