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緊不慢地開口：“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但我現在餓了。”
顧宴琛顯然沒料到她會提這個要求，眉頭瞬間緊鎖：“說完再吃！”
她搖搖頭：“不行，我這人一餓就大腦空白，什麼細節都想不起來。宴琛哥哥，你肯定能理解的，對吧？”
兩人目光對峙，陷入僵持狀態。
幾秒後，顧宴琛沉聲問：“你是故意的？”
林悅眨了眨眼，故作委屈道：“我怎麼會是故意的呢？文件的問題那麼嚴重，宴琛哥哥肯定很着急。我也只是想趕緊吃點東西，好有力氣把問題說清楚，幫你分憂呀。”
——才怪。
她就是要故意要讓他着急。
誰讓他剛才那麼用力，攥得她的手現在都還在疼。
在林悅心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自己更重要。
她向來睚眥必報，就算顧宴琛是她恩人，也不能傷害她。
所以，既然他讓她疼了，那她也得讓他嚐嚐心焦的滋味。
顧宴琛盯了她三秒，最後敗下陣來：“我去買。”
他快步走向門口，卻又忽然轉身，目光銳利：“外面有駐守的士兵，你別想趁機逃走。”
林悅乖巧點頭，又急切地叮囑道：“記得去外面買！千萬別在食堂打飯！”
十分鍾後。
林悅盯着滿滿一桌的包子、豆漿、稀飯、油條、餛飩......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現在可以說了。”顧宴琛目光緊鎖在她身上。
她一言不發，伸手抓起肉包子咬了一口，又仰頭灌下兩口溫熱的豆漿，接着利索地把油條掰成小截扔進豆漿裏。轉手又端起那碗香氣四溢的小餛飩，小吃小吃吞咽了起來。
幾口熱餛飩下肚，再看那油條已在豆漿裏泡的半軟，吸飽了湯汁。混着豆漿撈起一段油條送入口中，兩種口感在舌尖交織纏繞，層次豐富，美味妙不可言。
林悅風卷殘雲般將顧宴琛帶回來的每樣早餐都嚐了一遍，這才拍拍小肚皮，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
天殺的，爲了參加時尚活動，她之前硬是節食了半個月。如今能不管身材放開肚皮大吃特吃，讓她立刻去死，那倒也沒那個可能。
不過，人這輩子，果然還是離不開碳水的！
顧宴琛被她這餓死鬼投胎的吃相驚得怔住，待她吃完，才斂起心神，將話題轉回正事：“現在可以說了？文件到底哪裏有問題，我的翻譯有誤？”
碳水下肚，林悅心情明媚了不少。
她愜意地打了個飽嗝，不再爲難顧宴琛：“我仔細看了文件，你的翻譯本身沒有大問題。問題出在這一句——'期待未來與你相見，5月4日早8點，長安東街報亭'。”
“這一句絕不可能譯錯。”顧宴琛斬釘截鐵。
他的外文雖是自學，但還不至於搞錯最基礎的時間地點。
“我猜這是一份接頭密文吧？你的字面翻譯確實沒錯，但是......”林悅迎上他的目光，語氣篤定：“我敢保證，如果按這個時間地點去部署行動，任務百分百會失敗。”
顧宴琛眸色微沉，目光中多了一絲疑慮。
根據情報，確實有兩名特務計劃接頭。
落網的那人此次入京，是爲了與另一名潛伏在京市多年的特務碰頭，並將對方手中的一份絕密文件傳遞出去。
他們原計劃是要截獲此次接頭，抓捕那名潛伏多年的特務。
可既然時間地點無誤，她爲何又如此肯定任務會失敗？
不等他發問，林悅已利落地從那堆文件裏抽出一頁：“問題出在這裏。”
顧宴琛看向她手中的那一頁，眉頭蹙緊。
那是唯一一頁他未能翻譯的文件，只因內容是法語，他打算讓專業翻譯員回來後再處理。
“你懂法語？”他語帶懷疑，“你不是在美國留學嗎？”
林悅一臉平靜，隨口胡謅道：“留學時認識了幾個法國朋友，跟着學了一些法語。”
她爲了拿到獎學金，從小就將自己逼成了學霸。
法語是她大學時自修的科目，後來要跟法國的時尚品牌打交道，又惡補了好久。
在顧宴琛的注視下，她流利地念出了紙上的內容：“聽到你的聲音，感到未來多麼美好。聽到你的聲音，每天早晨充滿歡欣。我不再只是無關緊要，還望你爲我指路開道，聽到你的聲音。”
隨後晃了晃手中的紙：“你知道這是什麼詩嗎？”
“情詩。”顧宴琛面無表情，言簡意賅。
“確實是情詩，但它還有另一個名字。”林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自信開口，“法國著名的回旋詩，最大的特點在於反過來讀也是同樣的意思。這麼一首詩，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機密文件中，何況詩裏還提到了時間地點，我猜......”
“你認爲真正的接頭信息，和這首回旋詩一樣，應該反過來？”
顧宴琛開口接過她的話，面色驟然凝重：“如果密文規則是反向解讀，那正確的時間地點應該是——4月5日晚8點，長安西街報亭！”
林悅見他已明白，嘿嘿一笑，不再多言，只隨口問了一句：“對了，今天是幾號？”
顧宴琛下意識開口：“4月5日。”
“4月5日......”她喃喃着，突然猛地抬頭：“那接頭的時間不就是今晚？！”
顧宴琛倏然起身，迅速將桌面上文件裝好。
他早該想到的！
昨夜翻譯時就覺得蹊蹺，按理來說，特務進京後應盡快接頭傳遞信息，這個時間大致是三天之內，怎麼會拖延近一個月？
若所有信息是相反的，這個時間點就完全說得通了！
事態緊急，無論林悅提供的情報是真是假都必須重新部署，一刻也不能耽擱。
他匆匆丟下一句“不要出門”的警告後，便快步離開。
林悅望着他瞬間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輕輕哼起了歌：“本來應該從從容容遊刃有餘~現在卻是匆匆忙忙連滾帶爬~”
這下，顧宴琛可有的忙了。
......
火車站外，一輛黑色轎車靜靜停靠，引來不少路人側目。
車內，顧宴琛面色陰沉。
“團長，長安西街那邊已部署完畢。”章山望着面色陰沉的顧宴琛，低聲詢問，“時間這麼緊迫，我們真的要等翻譯員到了再行動嗎？”
顧宴琛抬手看了眼腕表，沒有作聲。
他心裏對林悅始終存有疑慮，必須等專業翻譯員確認過文件，才能下令行動。
否則若她騙他，不僅會打草驚蛇，更可能讓那名潛伏多年的特務趁機逃跑。
片刻後，一陣火車鳴笛聲傳來。
緊接着，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夾着公文包，急匆匆奔向轎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顧團長，家裏出了事，這才耽誤了時間......”
男人一坐下便氣喘籲籲地解釋。
顧宴琛抬手止住他的話，利落地將文件遞過去：“陳翻譯，先看看這份文件，尤其是這頁法語內容，有沒有問題。”
陳翻譯連忙點頭，取下眼鏡擦幹淨水霧，隨後凝神細讀起來。
他越看越驚訝，眼神逐漸發亮，隨後忍不住一拍膝蓋：“顧團長，您這法語翻譯太精準了！我以前只聽說您自學了英文，沒想到連法語也如此精通。”
顧宴琛眸色一沉，看來林悅沒有騙他。
這個被自己遺漏的內容，真的險些讓整個行動功虧一簣。
“不是我翻譯的。”他語氣平淡，陳述事實。
“啊？”陳翻譯一愣。
不是顧團長翻譯的，部隊還有高人？
他立刻正色道：“那這位同志真是立了大功！他絕對是個難得的人才，任務結束後，請您務必把他的名字報上去嘉獎！”
這話並非客套，而是發自真心。
他本就因家事耽擱了任務，即便今日趕了回來，這麼多文件也很難快速翻譯完。
如今見文件已經被翻譯完整，他着實鬆了口氣，甚至生出幾分感激，想着日後定要親口感謝那位翻譯的同志。
顧宴琛聞言，眼前不由浮現林悅被自己誤會時，那委屈又氣惱的模樣，心裏沒由來地生出一絲煩躁。
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淡淡頷首，沒作評價，轉而沉聲命令章山：“開車，去長安西街，今天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