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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舟,她身上好臭啊,跟垃圾堆裏爬出來的一樣。”
她看了一眼念念腳上那雙開膠的舊鞋,臉上的嫌惡不加掩飾,“快讓她上車吧,別在這兒丟人了。”
林舟不耐煩地拽起念念的胳膊,粗暴地把她往車邊拖。
“回家再跟你算賬!”
念念被他拽得一個踉蹌,懷裏的小熊布包掉在地上,硬幣和那兩塊面包撒了一地。
她掙脫林舟的手,蹲下去,慌亂地去撿那些對她來說無比珍貴的硬幣。
“弟弟......找媽媽......”
她一邊撿,一邊含糊地哭着。
林舟死死盯着蹲在地上的念念,眼裏的火氣幾乎要噴出來。
江月往旁邊又退了一步,眉頭皺得更緊。
她打量着念念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開口問林舟:
“阿舟,這是誰?怎麼叫你弟弟?你不是說你家人都在國外做生意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魂體都跟着顫了顫。
我震驚地看着兒子。
林舟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他眼神閃躲,一把將還在撿硬幣的念念拽起來,粗魯地扯到自己身後擋住。
然後對江月擠出一個僵硬的笑。
“一個遠房親戚,腦子有病。”
他開口解釋,聲音幹澀,“知道我在這兒上學,就老跑來煩我,甩都甩不掉。”
似乎是爲了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可信。
他瞥了一眼被他擋在身後的念念,語氣裏的嫌惡更重了。
“他們家沒男人,就一個媽帶着她。我聽說她媽在外面撿破爛,也不知道怎麼養活她的。”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
“估摸着以後養家的重擔,全靠她那個在外地打工的弟弟了。也不知道養不起生什麼,等着兒子當提款機嗎?”
最後那句話,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那話像一把刀,狠狠扎進了我心裏。
原來,他一直都是這麼想我的。
江月聽完,露出恍然的神色,拍了拍胸口:
“嚇我一跳,還以爲是你姐姐呢。還好你家境好,叔叔阿姨都在國外,就寵你一個。”
林舟的腰杆似乎挺直了些。
他光鮮亮麗的世界裏,我和念念,早就被抹去了。
我眼前一陣恍惚,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
林舟調皮,非要爬到倉庫最高的貨架上拿玩具。
和他同歲的念念在下面急得直哭,伸着手讓他下來。
可貨架突然晃動,一整箱沉重的零件眼看就要砸在林舟頭上。
是念念。
用她小小的身體,猛地推開了林舟。
她自己卻被砸個正着。
高燒五天五夜。
醒來後,那個會背唐詩、會跳舞的活潑女兒,就變成了現在這個只會傻笑和重復幾句話的樣子。
我怕林舟有心理負擔,這個秘密我瞞了一輩子。
我告訴他,姐姐是生病燒壞了腦子。
我以爲這是對他們兩個最好的保護。
可我錯了。
我拼命想抹去的傷疤,卻在他心裏變成了我對姐姐的偏心,變成了他怨恨的根源。
念念聽不懂他們那些復雜的話。
她被林舟拽得生疼,卻還是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仰着那張灰撲撲的小臉,固執地重復着。
“弟弟......找媽媽......”
這句話,讓林舟徹底失去所有耐心。
“我怎麼知道你媽在哪!”
他猛地甩開念念的手,沖她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