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回到隱霧峰時，已是黃昏。
雲海被夕陽染成金色，竹樓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寧靜。蘇清影已在院中等候，見他回來，迎上前去：“聽說你闖過了幻劍塔第五層？”
“僥幸。”林昊苦笑，“差點就撐不住了。”
他將在塔中的感悟和遇到蕭逸的事詳細說了。蘇清影聽後，秀眉微蹙：“蕭逸...天劍峰真傳弟子，據說已經築基中期，是這一代弟子中的領軍人物之一。他主動示好，恐怕不只是看好你這麼簡單。”
“我也這麼覺得。”林昊點頭，“但劍冢之行不能耽誤。有了合適的劍，我的實力才能完全發揮。”
蘇清影沉吟片刻：“我陪你一起去。丹霞峰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推遲兩日再去。”
“那月華池...”
“十五還有三日，來得及。”
見她堅持，林昊不再多言。兩人商議後決定，次日一早就去劍冢。
當夜，林昊仔細研讀蕭逸給的玉簡。玉簡中不僅有無塵劍的信息，還有劍冢前三層的詳細地圖和各處禁制的破解方法，顯然蕭逸花了不少心思準備。
“這禮太重了。”林昊放下玉簡，“他到底想要什麼？”
蘇清影輕聲道：“或許他只是投資。修真界講究因果，今日他幫你，來日你有成就，自會還他這份人情。只要不違背道義，這倒不是壞事。”
林昊點頭。修真界確實有這種慣例，天才弟子往往會得到前輩的投資，既是結善緣，也是分散風險。
次日清晨，兩人前往劍冢。
劍冢位於主峰後山一處幽谷，谷中劍氣森森，還未靠近就能感受到凌厲的劍意。守冢的是一位獨臂老者，坐在谷口石墩上打盹，身前放着一壺酒。
“弟子林昊、蘇清影，奉長老令前來選劍。”林昊遞上令牌。
獨臂老者睜開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接過令牌看了看，又打量兩人，尤其是在林昊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先天劍魄...好久沒見到了。”老者喃喃道，將令牌拋回，“進去吧。記住，劍冢有靈，選劍也是劍選人。能帶出什麼劍，看你們自己的緣分。”
他手一揮，谷口劍氣分開，露出一條青石小徑。
兩人沿小徑前行。越往裏走，劍氣越濃，空氣中都彌漫着鋒銳的氣息。小徑兩旁插滿了各式各樣的劍，有的完整，有的殘缺，有的鏽跡斑斑，有的寒光凜冽。
“這些都是歷代雲嵐宗弟子用過的劍，主人死後，劍歸劍冢。”蘇清影輕聲道，“有些劍中還殘留着主人的劍意，若是能得其中傳承，受益匪淺。”
林昊點頭，他能感覺到這些劍中蘊含的意志。有的孤傲，有的悲壯，有的決絕...每一柄劍，都見證了一段人生。
按照地圖指示，兩人很快來到第一層深處。這裏有一個石台，台上放着幾十柄劍，品階都在中品法器以上，其中甚至有幾柄上品法器。
但林昊沒有停留，直接走向通往第二層的石階。
第二層的劍更少，只有二十幾柄，但每一柄都散發着強大的氣息。林昊看到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劍，劍身如火焰燃燒，顯然是火屬性修士的絕佳選擇。還有一柄冰藍色的細劍，寒氣逼人，應該適合蘇清影。
“清影，你要不要選一柄？”林昊問。
蘇清影搖頭：“我的月華簪暫時夠用。而且我主修術法，對劍的需求不大。你先找到無塵劍再說。”
兩人繼續向上。第三層的入口處有一道劍氣屏障，按照玉簡中的方法，林昊運起混沌劍氣，在屏障上輕輕一點，屏障如水面般蕩開，讓出通道。
第三層空間不大，只有九個石台，每個石台上都放着一柄劍。這些劍的氣息遠超下面兩層，至少都是上品法器中的精品，甚至有法寶的氣息。
林昊按照玉簡指示，走向東南角的石台。
石台上，一柄通體透明的長劍靜靜躺着。劍身仿佛由水晶雕成，晶瑩剔透，若非劍鋒偶爾閃過的寒光，幾乎看不出這是一柄劍。
“無塵劍...”林昊伸手去握劍柄。
就在手指觸碰到劍柄的瞬間，異變突生！
無塵劍忽然震動，發出清越劍鳴。劍身中浮現出無數光點，如星辰流轉。一股浩瀚的意志從劍中涌出，直沖林昊識海。
林昊眼前景象一變，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之中。四周是無盡的黑暗，只有前方有一點光芒。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能到此地，說明你有特殊體質。但無塵劍擇主，不僅要看資質，更要看心性。我問你三個問題，答得讓我滿意，劍歸你；若不能，請回。”
林昊定了定神：“前輩請問。”
“第一問：何爲劍？”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深奧。林昊思索片刻，答道：“劍是器，也是道。於外，是斬敵護身之器；於內，是修心問道之途。劍之道，在於心誠，在於執着，在於明辨是非、堅守本心。”
聲音沉默片刻：“第二問：爲何執劍？”
林昊毫不猶豫：“爲護所愛之人，爲證心中之道，爲在這世間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第三問：若有一日，你持此劍，需在宗門與至親之間選擇，你當如何？”
這個問題極難回答。林昊沉思許久，才緩緩道：“世間事，非黑即白。若真有那一天，我會盡全力尋找兩全之法。若實在無法...我會選擇問心無愧的路。”
“問心無愧？”聲音帶着玩味，“說來容易，做來難。”
“但求盡力。”林昊坦然道。
聲音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好一個‘但求盡力’！世間多少選擇，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你能明白這一點，說明你的劍心已經成熟。”
虛無消散，林昊發現自己仍站在石台前，手中已握着無塵劍。劍身傳來溫和的觸感，劍中意志與他產生了共鳴。
“恭喜林師弟得此名劍。”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昊回頭，只見蕭逸不知何時出現在第三層入口處，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蕭師兄？”林昊警惕。
“不必緊張。”蕭逸緩步走近，“我只是來看看。無塵劍選擇了你，證明我的判斷沒錯。”
他走到近前，仔細打量無塵劍，眼中閃過贊嘆：“此劍乃千年前‘虛空劍尊’所留，據說劍身融入了一小塊虛空碎片，不僅可容納各種靈力，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空間。可惜，千年來無人能讓它認主。”
林昊撫摸着劍身，能感覺到劍中蘊含的虛空之力，與自己的混沌靈根隱隱呼應。
“多謝師兄指點。”他鄭重抱拳。
蕭逸擺擺手：“我只是做個順水人情。不過...”他話鋒一轉，“你得了無塵劍，接下來恐怕會更引人注目。楚家那邊雖然暫時消停，但楚天驕的大哥‘楚天行’已經出關，他是築基初期修爲，天劍峰真傳弟子，對你可沒什麼好感。”
“楚天行...”林昊記下這個名字。
“另外，萬蠱門任務的具體名單已經出來了。”蕭逸取出一枚玉簡，“這次帶隊的是我，隊員包括你們二人、碧水宗的趙元、還有三位內門弟子。三日後出發，你們做好準備。”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道：“萬蠱門的水很深，這次任務不會簡單。你們要多加小心，尤其是...提防自己人。”
說完，他轉身離去。
林昊與蘇清影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
回到隱霧峰，林昊開始熟悉無塵劍。
劍入手輕盈，仿佛沒有重量，但灌注靈力後，劍身會變得沉重如嶽。混沌之力注入劍中，劍身會浮現出灰色紋路，劍鋒處甚至能撕裂空間，產生細微的黑色裂痕。
“好劍！”林昊由衷贊嘆。無塵劍不僅完美契合混沌之力，劍中蘊含的虛空屬性還能增強劍氣的穿透力，簡直是爲他量身打造。
蘇清影則開始準備萬蠱門任務所需的物品。她不僅準備了大量丹藥符籙，還特意煉制了幾種針對蠱蟲的特殊藥粉。
三日後，主峰廣場。
七人小隊集合完畢。除了蕭逸、林昊、蘇清影、趙元，還有三位內門弟子——兩男一女，都是煉氣八九層修爲，神情倨傲，顯然對內門新人不太看得上。
“出發前，我再強調一次。”蕭逸肅容道，“萬蠱門地處南疆，那裏毒蟲瘴氣遍布，環境惡劣。而且萬蠱門亦正亦邪，行事詭秘，我們要格外小心。一切行動聽指揮，不得擅自行動。”
他祭出一艘飛舟，舟身刻滿防御陣法，比普通飛舟大了數倍。
衆人登上飛舟，飛舟沖天而起，向南疆方向飛去。
飛舟上，蕭逸將大家召集到船艙，詳細講解任務。
“萬蠱門原本是南疆一個中等宗門，以蠱術聞名。但三個月前開始，萬蠱門弟子頻繁出現在中原地區，且行事詭異，與多個魔修組織有接觸。宗門懷疑，萬蠱門可能已經被魔修滲透，甚至投靠了魔道。”
他取出一張地圖：“我們的任務是潛入萬蠱門所在的‘千蟲谷’，調查他們與魔修的聯系，並找到證據。如果可能，弄清楚他們的目的。”
“潛入？”一位內門男弟子皺眉，“萬蠱門戒備森嚴，我們怎麼潛入？”
蕭逸看向蘇清影：“這就要靠蘇師妹了。蘇師妹精通陣法，可以布置隱匿陣法，掩護我們潛入。”
他又看向林昊：“林師弟負責警戒和應對突發情況。你的劍對魔氣有克制效果，或許能用上。”
一番布置後，衆人各自回房調整狀態。
飛舟飛行了整整兩日，第三日清晨，前方出現連綿的山脈。山脈籠罩在灰蒙蒙的霧氣中，隱約能看到山谷中奇形怪狀的建築。
“前面就是千蟲谷。”蕭逸操控飛舟降落在一片隱蔽的山林中，“從現在開始，我們步行前進。”
七人換上便裝，收斂氣息，向千蟲谷摸去。
越靠近山谷，環境越詭異。樹木扭曲，地面潮溼，到處可見各種毒蟲爬行。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腥甜味，聞久了會讓人頭暈。
“這是蠱蟲散發的毒氣，大家服下避毒丹。”蕭逸分發丹藥。
服下丹藥後，不適感才消失。
來到谷口，能看到兩個萬蠱門弟子在巡邏。他們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腰間掛着幾個竹筒，竹筒中隱約有蟲鳴。
“等天黑。”蕭逸低聲道。
衆人隱藏起來，等待夜幕降臨。
天黑後，霧氣更濃，能見度不足十丈。蘇清影取出幾面陣旗，布下一個隱匿陣法，將七人的氣息和身形完全隱藏。
“跟我來。”蕭逸帶頭，悄無聲息地摸向谷口。
靠着陣法掩護，七人順利進入千蟲谷。谷中建築多爲竹樓，依山而建，樓間懸掛着各種蟲囊和符籙，詭異非常。
按照計劃，他們需要找到萬蠱門的藏書閣和議事殿，那裏最可能有線索。
正行進間，前方忽然傳來腳步聲。一隊萬蠱門弟子迎面走來，爲首的是一名臉色蒼白的青年，腰間竹筒比其他人都多，氣息達到煉氣大圓滿。
“小心，是蠱師的親傳弟子。”蕭逸傳音道。
七人屏息凝神，躲在暗處。那隊人從他們面前走過，眼看就要錯開。
忽然，爲首青年腰間的竹筒猛烈震動，發出尖銳蟲鳴。
“有外人！”青年臉色一變，厲聲喝道。
暴露了！
林昊第一時間拔劍，無塵劍出鞘，灰蒙蒙的劍氣無聲斬出。兩名萬蠱門弟子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劍氣斬中，倒地不起。
但更多的萬蠱門弟子從四面八方涌來，同時響起了刺耳的警哨聲。
“突圍！”蕭逸當機立斷。
七人全力出手，向谷口方向沖去。沿途不斷有萬蠱門弟子攔截，各種蠱蟲如潮水般涌來——有能噴吐毒液的毒蛛，有能釋放麻痹粉末的飛蛾，還有鑽地偷襲的蜈蚣。
蘇清影不斷擲出藥粉，藥粉所過之處，蠱蟲紛紛斃命。但蠱蟲太多，殺之不盡。
眼看就要被包圍，林昊忽然心念一動，無塵劍虛空一劃。
劍鋒過處，一道細微的空間裂痕出現。裂痕雖小，但產生的吸力將附近的蠱蟲和毒霧都吸了進去。
“空間屬性！”蕭逸眼睛一亮，“林師弟，開路！”
林昊連續揮劍，在前方斬出一道道空間裂痕，強行開辟出一條通道。七人沿着通道狂奔，終於沖出包圍圈。
但就在他們即將逃出山谷時，前方忽然出現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穿着黑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中閃爍着幽光。他懸浮在空中，周身環繞着無數黑色蠱蟲，氣息深沉如海。
“築基後期...”蕭逸臉色難看，“萬蠱門的護法長老！”
黑袍老者冷笑：“雲嵐宗的小輩，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他一揮手，無數蠱蟲化作黑色洪流，鋪天蓋地涌來。
生死關頭，林昊握緊無塵劍，混沌之力瘋狂運轉。
這一戰，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凶險。
而他不知道的是，遠處的山巔上，一雙眼睛正注視着這一切。
那眼睛中，閃爍着與魔靈相似的血紅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