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琛接了一部民國諜戰劇,近期大多戲份都在市郊的一個大型影視基地拍攝。這天,有一場重要的日戲,預計拍攝時間會很長,且劇組提供的午餐盒飯顯然無法滿足顧琛苛刻的飲食要求和腸胃需求。因此,邱瑩瑩需要準備好午餐和下午的補充餐食,親自送往片場。
這是她第一次去片場,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和緊張。她凌晨四點就起床,根據顧琛今天有大量動作戲和文戲穿插的行程,精心準備了營養均衡、易於吸收且能快速補充能量的餐食。主食是加入了山藥泥和雞肉茸的迷你飯團,配菜是焯水調味的西蘭花和胡蘿卜,外加一份高蛋白能量棒和特制的電解質飲料。所有食物都分裝妥當,放入保溫效果極佳的便攜餐盒中。
生活助理開車,載着邱瑩瑩駛向影視基地。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一種不同於寫字樓的喧囂氛圍。巨大的攝影棚、仿古的街景、穿着各式戲服穿梭的人群,構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小世界。在助理的帶領下,邱瑩瑩穿過層層關卡,終於來到了顧琛劇組所在的A組拍攝區。
現場的氣氛緊張而有序。巨大的照明燈將一片搭建精致的民國書房照得亮如白晝,導演坐在監視器後,工作人員各司其職,鴉雀無聲。而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書房中央的那個人身上——顧琛。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中山裝,身姿挺拔如鬆。臉上帶着妝,更顯得眉眼深邃,此刻他正與一位老戲骨演員對戲。邱瑩瑩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屏息看着。
鏡頭下的顧琛,與她在工作室見到的那個疲憊、冷漠的老板判若兩人。他完全沉浸在角色裏,眼神銳利如鷹隼,台詞清晰有力,每一個微表情、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充滿了戲劇張力。那是一種極具侵略性和吸引力的專業魅力,讓邱瑩瑩幾乎移不開眼睛。一場情緒爆發戲,他額角青筋隱現,眼眶泛紅,將角色內心的掙扎與痛苦演繹得淋漓盡致。
“咔!”導演滿意地喊停,現場凝固的氣氛瞬間鬆動。
顧琛幾乎在瞬間就從角色情緒中抽離出來,眼神恢復了平時的淡漠,接過助理遞上的水和毛巾,一邊擦汗一邊走向休息區。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邱瑩瑩,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顧先生,午餐送到了。”生活助理上前低聲說。
“嗯,先放着。”顧琛的聲音帶着一絲演戲後的沙啞,他坐在折疊椅上,閉目讓化妝師補妝,造型師則趕緊整理他的發型和服裝。周圍的工作人員圍繞着他快速而安靜地忙碌着,而他就像風暴的中心,沉靜卻掌控着一切。
邱瑩瑩將餐盒放在他專屬休息的小桌子上,安靜地退到一旁等待。她看着顧琛在短暫的休息間隙,快速翻閱着下一場戲的劇本,偶爾和導演交流幾句,言簡意賅,直指核心。對待工作人員,他依舊是那副冷峻的樣子,但邱瑩瑩注意到,一位場務不小心差點絆倒電線時,顧琛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雖然什麼都沒說,卻避免了可能的事故。對那位和他對戲的老戲骨,他也保持着尊重,會主動詢問對方的意見。
這與她印象中那個只會挑剔餐食的難搞老板形象,產生了奇妙的割裂感。她看到了他對工作的極致熱愛和敬畏,看到了他的專業素養和敬業精神,也看到了他冰冷外表下或許存在的、不經意的善意。
一種混雜着敬佩和復雜情緒的感覺,在邱瑩瑩心中悄然滋生。她開始有點理解,爲什麼他對自己、對身邊的一切要求都如此之高,因爲他對自己的要求,更是達到了近乎嚴苛的程度。
下一場戲很快開始,是雨中的追逐戲。盡管是人工降雨,但深秋的天氣已經帶着寒意。顧琛毫不猶豫地沖入“雨”中,一遍遍地奔跑、翻滾、搏鬥,渾身溼透,泥水沾滿了昂貴的戲服,他卻毫不在意,只專注於每一個鏡頭是否完美。
邱瑩瑩站在棚檐下,看着在冷雨中反復工作的顧琛,下意識地抱緊了手臂。她想起自己爲他準備的那些驅寒暖胃的湯飲,此刻才更加真切地體會到這些照顧的必要性。這份光鮮亮麗的工作背後,是常人難以想象的辛苦和付出。
直到下午兩點多,才有一個較長的休息時間。顧琛換下溼透的戲服,裹着厚厚的羽絨服回到休息區,臉色有些發白,嘴唇甚至有點泛紫。
“顧先生,先吃點東西吧,暖和一下。”邱瑩瑩連忙將一直保溫着的餐盒打開,那股混合着食物香氣的熱氣撲面而來。
顧琛沒說話,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來。他吃得很安靜,也很認真,顯然是餓極了,也冷極了。這一次,他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很快將餐食吃完,連那杯特制的熱飲也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後,他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似乎才真正放鬆下來。
邱瑩瑩收拾着餐盒,動作輕柔。在她準備離開時,顧琛忽然睜開眼,看向她,聲音低沉卻清晰:“晚餐不用送來了,劇組有安排。明天早上五點出發去西山拍外景,早餐準備方便攜帶、熱量高的。”
“好的,顧先生。”邱瑩瑩記下,心裏有些詫異他會主動告知這麼多安排。
顧琛說完,又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她的錯覺。
離開片場,坐上車,邱瑩瑩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探班日,讓她看到了一個更立體、更真實的顧琛。他不僅是那個高高在上、挑剔苛刻的頂流巨星,更是一個對專業有着極致追求、肯吃苦耐勞的演員。
那份因他的冷漠和挑剔而產生的畏懼和些許怨氣,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轉化爲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與敬佩。冰山之下,或許並非全然是寒冷。這個認知,讓邱瑩瑩看待顧琛和工作 的態度,悄然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