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霽沒在工作室久留，吃完飯去福明路的二手古玩市場淘了一塊成色較差的岫玉。
雖說輪廓崎嶇，是別人不要的廢料，但灰冰漸變的顏色很抓眼球。
她想雕個金魚樣式的手把件玩玩。
回到太華院，她安安靜靜的趴坐在客廳的小幾前繪圖，連腿麻了都不自知。
方嫂洗了水果送來，彎腰時眼前一亮：“太太，您這手可真巧啊，要是真能把這塊玉石雕成紙上畫的樣子，肯定特別漂亮。”
宋霽沒抬頭，大方道：“喜歡的話，我明天做好了拿回來給你玩。”
“太太您客氣了。”
方嫂眼珠一轉，試探着補充：“我不研究這些，收了也是浪費，既然是您親手做的，倒不如送給先生，他懂得肯定比我多。”
“也是，那就給他吧。”
這塊料子出了成品也就值個幾百元，宋霽沒當回事。
方嫂微笑應聲，深藏功與名。
她已經想象到段棲鶴明天收到小禮物時，說不出話的激動模樣了。
沒辦法。
誰讓先生在太太面前的出息，就只有手指蓋那麼大一點。
這還是她往多了算的。
宋霽畫完就躺在地毯上玩手機，直到下午五點，才接到段棲鶴的電話。
“喂？你忙完啦？”
“沒。”
電話裏的男音很是沙啞，抑制不住的悶咳：“乖仔，我還在公司加班，今晚回不去了，爸媽那邊我打過電話了，過幾天再說吧。”
宋霽耳尖，盤腿坐起來。
“段棲鶴，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他本以爲自己到了傍晚能退燒，還想強撐着趕回來，但打完點滴，體溫一直斷斷續續的徘徊在38度，根本走不了。
猶豫片刻，段棲鶴老實交代：“沒什麼，發燒了而已，怕回去傳染你和方嫂。”
宋霽心下一沉。
發燒？
肯定是因爲自己昨晚獨占臥室，他在客廳開門睡覺吹了冷風的緣故。
沂城進了臘月，氣溫不饒人。
那可是整整一晚上啊！
別說是發燒，直接猝死都有可能！
她焦躁的用指尖撓了撓下巴，別提多愧疚了。
“那你現在多少度啊？”
“不高，37度多。”
“吃藥了嗎？”
“吃過了。”
“哦哦，那你先好好休息。”
“……”
話題在她那邊戛然而止，段棲鶴靜等了好幾秒，沒能如願聽到什麼後續。
他垂眸，低聲叮囑。
“好，那乖仔記得吃晚飯，我先掛了。”
“好的。”
宋霽攥着手機站在原地，想了想，去廚區找到正準備切牛腩的方嫂。
“那個，段棲鶴在公司發燒呢，麻煩您煲一鍋冬瓜排骨湯，我等會兒給他送過去。”
以前發燒的時候，謝驚秋總會煲這個湯給她喝。
清熱解毒，利溼化滯，而且還排尿。
段棲鶴發燒的源頭在她。
況且夫妻之間理應互相關心。
她前段時間把人家獨自扔在太華院，這種情況必須要拿出誠意來表示一下。
送個湯而已，小事一樁。
方嫂怔住，絲毫不關心送湯原因，直擊最後的字眼。
“您親自送去？”
宋霽感覺他似乎挺嚴重：“嗯，您少放點鹽，我給他送去就回來。”
方嫂聞言，在心裏替段棲鶴放了兩掛慶祝的鞭炮，眉飛色舞的去取排骨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弄！”
“……”
宋霽看的莫名其妙。
這怎麼聽到段棲鶴發燒還高興上了？
到了段氏集團，她不想打擾段棲鶴休息，讓前台的小姐姐幫忙叫高蔚下來見她。
她在一樓的休息區坐了幾分鍾，在高蔚出電梯的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高蔚接過飯盒時，外表還是燙的。
“太太，您怎麼來了？”
“我來給段棲鶴送點營養湯，他怎麼樣了？”
“先生退燒了，正在辦公室睡覺呢。”
“那就行。”
宋霽圓滿完成任務，生怕自己在這給段棲鶴添不必要的麻煩，沖他瀟灑的擺擺手：“你先回去吧，等他醒了拿給他喝，我也回家吃飯了。”
她沒指望着段棲鶴會喝，但禮輕情意重。
高蔚在背後叫她：“您這就走……”
尾音被開門時卷進來的風吹散，他咂了咂嘴，心說宋霽這兩步路走的也太快了些。
回到辦公室，高蔚剛想將保溫飯盒放下，忽然聽到沙發處傳來兩聲輕咳。
他回頭：“段總，您睡醒了？”
蔣嶼堂而皇之的坐在老板椅裏，嗤笑一聲。
睡什麼睡。
沒哭出來就已經堅強了。
自打和宋霽通完電話，這人就像看破了紅塵似的，窩在那裏一動不動。
段棲鶴撐着手臂坐起來，幹澀的唇瓣緊抿，想說沒睡，卻又疲憊於解釋。
或許是因爲宋霽今早送他上班，兩人又破天荒的接吻了，人生目標一個接一個的實現，他開始抑制不住……那份目前不應該表露出來的貪心。
至少，想在發燒時多聽幾句關切的話。
哪怕再官方也可以。
但是宋霽沒說。
瞥見高蔚手裏拎着的保溫飯盒，他才啞聲問：“你去買飯了？”
“沒有。”高蔚舉了舉，“這是太太剛才送過來的，說是特地讓方嫂給您煮的冬瓜排骨湯。”
段棲鶴不敢置信的抬頭，起身之快堪比回光返照，眼前都黑了幾秒。
“乖仔來了？”
高蔚嚇一跳，忙攔住他：“段總，太太已經走了。”
段棲鶴的身形定在半空中。
他緩緩轉頭，視線如鋼釘般扎在自己助理的臉上，本就低啞的嗓音也完全裂開。
“你下樓的時候，爲什麼沒告訴我？”
“您不是睡着了嗎？”
“……”
段棲鶴重新坐下，揉了揉發緊的眉心。
“原來我是睡着了，我還以爲我死了。”
高蔚噎住。
好在總裁辦的孫秘書進來送溫水和藥，幫他化解了當下的尷尬。
臨出門時，孫秘書湊過去，嬉皮笑臉地和高蔚嘀咕：“高總助，你什麼時候談的戀愛啊？咱們這群人天天在一起，你瞞的夠好啊。”
高蔚蹙眉，沒反應過來。
孫秘書沖他眨眨眼：“我聽樓下的前台說，剛才您女朋友來給您送……”
高蔚陡然一驚，二話不說捂住她嘴。
他一邊把孫秘書往外推，一邊驚恐地看向沙發。
幸好段棲鶴正沉浸在排骨湯的甜蜜幸福中，並未注意。
蔣嶼倒是聽到了，沒多嘴。
回頭見段棲鶴小口小口的抿着湯，忍無可忍的吐槽。
“就這麼舍不得喝？你大點口能死啊？”
段棲鶴冷冷的剮他一眼。
“我嗓子眼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