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巴赫的車門輕輕合上時，雲頂會所的喧囂被徹底隔絕在外。晚風吹過車窗縫隙，帶着幾分秋夜的涼意，將蘇晚鬢邊的碎發吹得微微晃動。她坐在副駕駛座上，背脊下意識挺直了些，指尖卻反復繞着香檳色禮服的裙擺——珍珠綴片蹭過真皮座椅，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像她此刻懸在半空的心，總也落不踏實。
車外的路燈次第向後掠去，暖黃的光團在車窗上劃過，映得車廂裏忽明忽暗。陸承澤啓動了車子，掌心搭在方向盤上，指節分明，依舊是那副從容沉穩的模樣。車內彌漫着他慣用的雪鬆香氛，混着剛才馬卡龍殘留的甜意，本該讓人安心，可蘇晚側頭看着他的側臉，喉結卻反復滾動，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陸總，”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剛才……顧先生說的‘正事’，是什麼呀？”
話一出口，蘇晚就看到陸承澤握着方向盤的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指節瞬間泛出淺白。他沒有立刻看她，目光依舊落在前方的車流上，連換擋的動作都慢了半拍，車廂裏的空氣似乎在這一秒凝固了，只剩下空調出風口微弱的風聲。
蘇晚心裏莫名一緊，趕緊補充道：“我就是……看你剛才好像不高興，所以有點好奇，要是不方便說的話，就當我沒問。”她垂下眼，手指攥着裙擺的力度又大了些，珍珠硌得指尖有點疼——她突然覺得自己問得太冒失了，顧衍和陸承澤說的“正事”，多半是他們圈子裏的要緊事，哪裏輪得到她來打聽。
就在蘇晚準備收回話頭，尷尬地轉移話題時，陸承澤卻忽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中控台的儲物格：“伸手進去，拿那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
蘇晚愣了一下，順着他的示意打開儲物格。裏面鋪着淺灰色的絨布，一個巴掌大的深藍色絲絨盒子靜靜躺在那裏，盒蓋邊緣繡着細密的銀色花紋，摸上去軟乎乎的，帶着點高級定制的精致感。她把盒子拿出來，轉頭看向陸承澤：“這個是……”
“上周路過珠寶店，看到這個適合你。”陸承澤終於側過頭看她，眼底的冷意已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溫和，“打開看看。”
蘇晚小心翼翼地掀開盒蓋，暖黃的車內燈光落在盒子裏，瞬間映亮了那條細銀鏈——鏈條細得像一根銀絲，墜子是一只蜷縮着的小兔子，耳朵尖尖上鑲着兩顆極小的碎鑽，在光線下閃着細碎的光，和她床頭擺着的那只兔子玩偶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蘇晚的呼吸頓了頓，手指輕輕碰了碰兔子吊墜，冰涼的銀質貼着指尖，卻讓她心裏泛起一陣暖意。她從沒跟陸承澤說過自己喜歡兔子玩偶，可他竟然注意到了。
“喜歡嗎？”陸承澤的聲音比剛才更軟了些，車子剛好停在紅燈前，他幹脆解開安全帶，傾身湊到她身邊，“我幫你戴上。”
蘇晚下意識屏住呼吸，看着陸承澤靠近。他身上的雪鬆香混着淡淡的煙草味，清晰地縈繞在她鼻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讓她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陸承澤接過絲絨盒子裏的項鏈，指尖捏着細銀鏈的兩端，輕輕繞到她的頸後。
他的指尖偶爾會蹭到她的後頸，帶着點微涼的溫度，卻讓蘇晚的心跳驟然加快，像擂鼓一樣響在耳邊。她僵硬地坐着，不敢動，只能感覺那條細銀鏈輕輕落在她的鎖骨間，小兔子吊墜剛好貼在胸口，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禮服面料傳過來，卻奇異地讓她安下心來。
“好了。”陸承澤扣好項鏈的搭扣，指尖輕輕拂過她頸後的碎發，動作自然又親昵，“別想那些無關的，顧衍就是生意上的事多，跟你沒關系。”
蘇晚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兔子吊墜，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兔子的輪廓，心裏的疑惑像被溫水泡過的糖塊，漸漸融化在這份突如其來的甜蜜裏。她點了點頭，沒再追問“正事”的事，只是小聲說：“謝謝陸總，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陸承澤坐回駕駛座，綠燈剛好亮起，他踩下油門，車子平穩地向前行駛。他側過頭看了蘇晚一眼，見她還在低頭摸着吊墜，嘴角忍不住勾了勾，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剛才顧衍提起聯姻的事，他確實慌了神，幸好，蘇晚沒有追問到底。
車子漸漸駛入市中心的商業區，高樓大廈上的霓虹燈牌亮得晃眼，五顏六色的光映在車窗上，像流動的色塊。蘇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過的商鋪招牌，手指還在反復摩挲着兔子吊墜，心裏的甜蜜像泡開的蜂蜜，一點點漫開來。
她沒注意到，當車子經過“白氏集團”的巨型廣告牌時，陸承澤的目光快速地掃了一眼那亮着的“白氏集團”四個大字——廣告牌上還印着白若曦的照片，她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笑容得體，氣質優雅。陸承澤的喉結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握着方向盤的手又緊了緊，幾乎是瞬間，他就移開了目光，像是在刻意回避什麼，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再往廣告牌的方向瞟。
蘇晚剛好在這時轉頭看他，沒發現他的異常，只是指着窗外的一家甜品店：“陸總，那家店的提拉米蘇好像很好吃，上次我路過的時候看到好多人排隊。”
陸承澤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那家甜品店的招牌亮着暖橙色的光，門口確實站着幾個排隊的人。他收回目光，看着蘇晚眼裏的期待，笑着點頭：“下次帶你過來吃。”
“真的嗎？”蘇晚的眼睛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光，“那我可要記着了。”
“嗯，記着吧。”陸承澤的語氣帶着笑意，可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眼底深處藏着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知道，“下次”或許並不容易，下周要去白氏見白若曦父母的事，像一塊石頭壓在他心裏，讓他連此刻的甜蜜都覺得帶着點不真實。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窗外的霓虹燈牌漸漸變少，道路兩旁的樹木影影綽綽地向後掠去。蘇晚靠在椅背上，摸着脖子上的兔子吊墜，漸漸放鬆下來，甚至有點困了，眼皮輕輕耷拉着。她沒再想顧衍說的“正事”，也沒注意到陸承澤偶爾掠過的、帶着心事的目光，更不知道“白氏集團”那幾個字背後，藏着一個會徹底打亂她生活的秘密。
陸承澤側頭看了一眼快要睡着的蘇晚，放慢了車速。他抬手調暗了車內的燈光，又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生怕她着涼。看着蘇晚安靜的睡顏，他的心裏泛起一陣矛盾——他想把她護在身邊，不讓她接觸那些復雜的人和事，可聯姻的事像一張無形的網，已經悄然向他收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瞞多久。
車子最終停在蘇晚公寓樓下的停車場。陸承澤沒立刻叫醒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的睡顏，指尖輕輕碰了碰她垂在身側的手。蘇晚的手很小，軟乎乎的，像一只溫順的小兔子。他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他知道，這只是奢望。下周去白氏見家長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必須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很可能會傷害到身邊這個還在睡夢中、對一切都不知情的女孩。
陸承澤輕輕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溫柔地叫醒了蘇晚：“到了，上去吧，早點休息。”
蘇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熟悉的公寓樓，點了點頭：“陸總，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她解開安全帶，拿起副駕駛座上的包，又摸了摸脖子上的兔子吊墜，朝陸承澤笑了笑，才推開車門下車。
陸承澤看着蘇晚走進公寓樓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樓道口，才重新啓動車子。他抬頭看了一眼公寓樓的窗戶，直到某扇窗戶亮起暖黃的燈光，才緩緩開車離開。
車子駛離停車場，再次經過剛才那片商業區時，“白氏集團”的廣告牌依舊亮着。陸承澤這次沒有再看，只是握着方向盤的手，又緊了緊。他知道，屬於他和蘇晚的這份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