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玄離開書房後,沈知微感覺自己的指尖還在微微發麻,仿佛他目光殘留的觸感仍未消散。那句“味道尚可”和關於針腳的評價,像羽毛一樣反復搔刮着她的心。她不是懵懂少女,那種超越身份界限的、帶着探究與一絲隱秘欣賞的關注,讓她心慌意亂,又隱隱有一絲難以啓齒的悸動。
晚膳時,氣氛有些微妙。送來的菜肴比往日更精致,甚至有一壺溫好的、據說是宮中賞賜的御酒。張嬤嬤親自送來,笑容可掬:“王爺吩咐了,說沈侍妾近日辛苦了,特賜御酒一杯,驅驅秋寒。”
沈知微心下詫異,蕭景玄這“關懷”來得未免太密集了些。她謝了恩,看着那壺酒,卻莫名有些不安。這種不安並非源於對蕭景玄的恐懼,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
她讓小梅將酒先溫着,自己則慢條斯理地用着飯。心思卻早已飄遠,想着他白日裏的眼神,想着他靠近時身上清冽的檀香……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請安的聲音,竟是蕭景玄去而復返!
他步履似乎比平日稍快,臉色在廊下燈籠的光影裏顯得有些沉凝。他徑直走入,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壺酒上。
“這酒……”他開口,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沈知微連忙起身:“是張嬤嬤剛送來的,說是王爺賞賜的御酒。”
蕭景玄眼神一厲,快步上前,拿起酒壺湊近鼻尖聞了聞,隨即臉色驟變!他猛地將酒壺擲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酒液四濺,一股異於酒香的、極淡的甜腥氣彌漫開來。
“別碰!”他厲聲喝道,一把抓住沈知微下意識想去收拾碎片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
“王爺?”沈知微被他前所未有的疾言厲色和手腕上傳來的劇痛嚇住了,臉色瞬間發白。
蕭景玄眼底是翻涌的怒意和後怕,他緊緊攥着她的手腕,目光如炬地盯着地上的狼藉:“酒裏有毒!”
轟隆一聲,沈知微只覺得耳邊一陣嗡鳴。有毒?有人要毒死她?是誰?爲什麼?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讓她渾身冰涼,連手腕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蕭景玄看着她瞬間失去血色的小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心頭那股無名火燃燒得更旺,卻不僅僅是因爲有人在他的王府、在他的眼皮底下動手,更是因爲……他只要晚上一步,可能就……
他不敢想下去。
“來人!”他朝外喝道,聲音冷得像冰。立刻有暗衛無聲出現。“查!所有經手過這壺酒的人,一個不漏!封鎖消息!”他命令下達得又快又狠。
吩咐完,他才將目光重新落回沈知微身上。她顯然被嚇壞了,眼神都有些渙散,身體微微發抖,被他攥住的手腕冰涼。
看着她這副模樣,蕭景玄心裏那股暴戾的怒氣奇異地被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壓了下去——是一種近乎心疼的柔軟,以及失而復得的慶幸。
他鬆開鉗制她手腕的手,卻發現那纖細的腕子上已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紅痕。他眉頭緊鎖,下意識地用指腹輕輕摩挲那紅痕,動作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憐惜。
“別怕。”他放低了聲音,那聲音不再冰冷,反而帶着一種沉沉的、安撫人心的力量,“有本王在。”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暖流,驟然沖破了沈知微強自鎮定的外殼。穿越以來的孤獨無依,認清處境後的如履薄冰,以及剛才直面死亡的巨大恐懼,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出來。
眼淚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是愛哭的人,前世在職場上再難再累也沒掉過眼淚,可此刻,在這個男人面前,在這個剛剛經歷生死一線的時刻,她所有的堅強都土崩瓦解。
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肩膀卻控制不住地輕輕聳動。
蕭景玄看着她強忍淚水的模樣,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知微,不再是那個狡黠的、故作恭順的、或是帶着點小聰明的她,而是如此的脆弱,真實,惹人憐惜。
幾乎是沒有思考的,他伸出手,不再是握住手腕,而是用力地、堅定地將她整個人攬入了懷中!
沈知微渾身一僵,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懷抱寬闊而溫暖,帶着她熟悉的清冽檀香,此刻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他的手臂緊緊地環住她,力道很大,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裏,隔絕外界的一切危險和寒冷。
“沒事了。”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聲音低沉地響在她的耳邊,“本王不會讓你有事。”
這擁抱來得太突然,太猛烈,徹底擊潰了沈知微所有的心理防線。眼淚終於決堤,她將臉埋在他堅實的胸膛前,無聲地哭泣起來,感受着他胸腔傳來的震動和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
她不再去想什麼身份差距,什麼鹹魚夢想,什麼職場生存法則。在這一刻,她只是一個受驚的女子,在一個給予她庇護和溫暖的懷抱裏,尋求着慰藉。
蕭景玄感受到胸前的溼意,手臂收得更緊。他從未這樣擁抱過一個女人,不是因爲欲望,而是出於一種強烈的、想要保護她的本能。她身體的柔軟和輕微的顫抖,都讓他心中那片冰冷的堅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低下頭,唇幾乎貼上她的耳廓,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承諾:“膽敢傷你之人,本王必讓他付出代價。”
這聲音裏的狠戾與懷中溫柔的擁抱形成了極致的反差,卻奇異地讓沈知微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不知過了多久,沈知微的哭聲漸漸止息,只剩下細微的抽噎。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正被靖王爺緊緊抱在懷裏,臉頰瞬間爆紅,心跳如擂鼓。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混合着劫後餘生的慶幸、對他及時出現的感激,以及這些時日以來悄然滋生的、連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感,在這一刻洶涌地淹沒了她。
她猛地抬起頭,眼圈還紅腫着,淚痕未幹,眼神卻帶着一種豁出去的、孤注一擲的明亮。
在蕭景玄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她踮起腳尖,仰起臉,帶着淚水的微鹹和決絕的勇氣,飛快地、輕輕地在他緊抿的唇上印下了一個吻。
一觸即分。
如同蝴蝶掠過水面,短暫得幾乎像是幻覺。
蕭景玄整個人徹底僵住,深邃的眸子裏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她竟然……
沈知微在親完之後,自己也驚呆了。她做了什麼?!她居然親了靖王爺?!巨大的羞赧和恐慌瞬間將她淹沒,她臉頰爆紅,連耳朵尖都染上了緋色,幾乎是立刻就想逃離這個讓她失控的地方。
然而,她剛後退半步,腰肢卻被一只更加強勁有力的手臂猛地箍住,重新帶回了那個熟悉的懷抱裏,甚至比剛才貼得更緊,毫無縫隙。
蕭景玄低下頭,目光灼灼地鎖住她驚慌失措的眼眸,那裏面不再是冰冷的探究,而是被點燃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烈焰。
“沈知微,”他啞聲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滾出來,帶着燙人的溫度,“誰準你……招惹了本王就想跑的?”
話音未落,他俯身,帶着不容抗拒的強勢,狠狠地攫取了她微張的、還帶着淚痕鹹味的唇。
這個吻,不再是方才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而是充滿了掠奪和占有的意味,帶着劫後餘生的激烈情緒和壓抑已久的情感,瞬間將沈知微所有的理智焚燒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