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風，刮得越來越勤了。
蘇軟裹緊了身上的呢子大衣，站在設計展出口的台階上，看着天空中忽然飄落的細小雪花，忍不住眨了眨眼。
“下雪了。”她輕聲呢喃，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
今天是校級設計展的最後一天，她的作品很幸運地入圍了，還得了個不錯的獎。展廳裏人頭攢動了一整天，這會兒終於清靜下來，只有工作人員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蘇軟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卻傳來一個熟悉的、帶着磁性的聲音：“蘇軟。”
她渾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
陸星衍就站在不遠處，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風衣，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路燈的光在他周身暈開一層柔和的邊，他手裏拿着一杯熱飲，正一步步朝她走來。
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肩膀上，轉瞬即逝，卻在蘇軟心裏留下了清晰的印記。
“陸……陸星衍，你還沒走？”蘇軟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發顫，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大衣的衣角。
陸星衍在她面前站定，將手裏的熱飲遞了過去：“看你一個人站在這兒，像是在等什麼。喏，給你的，熱可可。”
蘇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接過那杯還冒着熱氣的可可，指尖觸碰到杯壁的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她低着頭，小聲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陸星衍的目光落在她微紅的鼻尖上，“你的設計很棒，那個關於‘城市溫度’的裝置，很有想法。”
被他當面誇獎，蘇軟的臉更紅了，連耳尖都燒了起來。她飛快地抬了下頭，又趕緊低下去，小聲嘟囔：“你……你的作品也很好，那個建築模型，特別有力量感。”
陸星衍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像是羽毛，輕輕搔刮着蘇軟的心髒。
“對了，”他忽然開口，語氣比剛才認真了些，“下周末，市美術館有個國際新銳設計師的聯合展，我這裏……多了一張票。”
蘇軟猛地抬起頭，眼睛裏滿是驚訝：“啊？”
陸星衍被她這反應弄得也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別開視線看向飄落的雪花，聲音卻很清晰：“我是說……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雪花簌簌地落着，落在他們之間的空地上，瞬間融化。蘇軟握着熱可可的手緊了又鬆，心裏像是有只小鹿在橫沖直撞。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離譜，幾乎要沖破胸膛。
一起去看展覽……陸星衍是在邀請她嗎？
這個念頭一起，她的臉頰更燙了。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星衍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答，心裏也有點沒底。他悄悄用餘光瞥了蘇軟一眼，見她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在他以爲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準備找個借口圓過去的時候，蘇軟卻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我有空。”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卻清晰地傳到了陸星衍的耳朵裏。
陸星衍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有星光落了進去。他轉過頭，重新看向蘇軟，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卻很真實的笑容：“那好，下周六下午兩點，我在美術館門口等你。”
“嗯。”蘇軟用力地點了點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把臉埋得更低了些，“謝謝你，陸星衍。”
“謝我什麼。”陸星衍的聲音很輕，帶着笑意，“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你願意賞臉。”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只有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還有彼此清晰可聞的心跳聲。
蘇軟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暈乎乎的，像是踩在雲端上。她偷偷抬眼，看了陸星衍一眼。他正望着飄落的雪花，側臉在路燈下的輪廓格外溫柔。那一刻，蘇軟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裏悄悄地變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顆種子，終於等到了合適的溫度和水分，在這個初雪的夜晚，悄然破土，開始生根發芽。
“時間不早了，”陸星衍率先打破了沉默，看了看腕表，“我送你回宿舍吧。”
“不用了不用了！”蘇軟連忙擺手，像是被燙到一樣，“我自己可以的，你也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陸星衍看着她略顯慌亂的樣子，沒再堅持，只是點了點頭：“那你路上小心，到宿舍了……可以跟我說一聲。”
“嗯！”蘇軟用力點頭，抱着那杯還溫熱的可可，轉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幾步，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陸星衍還站在原地，朝着她離開的方向望着。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他卻好像渾然不覺。
四目相對的瞬間，蘇軟像被抓包的小偷一樣，飛快地轉回頭，腳步也加快了許多。心髒在胸腔裏跳得快要炸開，臉上的熱度卻怎麼也降不下來。
她不知道陸星衍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直到把自己摔在床上，抱着被子滾了兩圈，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陸星衍邀請她一起去看展覽了！
那個平時看起來冷冰冰、對誰都沒什麼表情的陸星衍，邀請她一起去看展覽了！
蘇軟把臉埋在被子裏，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壓抑的、小小的歡呼。
而另一邊，陸星衍站在原地，看着蘇軟小跑着消失在拐角，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收不住。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還能感受到剛才那瞬間的灼熱。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辰發來的信息：“怎麼樣？計劃通？”
陸星衍笑了笑，回了兩個字：“聒噪。” 但手指卻很誠實地沒有把江辰拉黑。
他抬頭看了看漫天飛舞的雪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那裏似乎還殘留着剛才和蘇軟對視時，那一瞬間的心悸。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像是喝了一杯最烈的酒，從喉嚨一直燒到心底；又像是嚐了一顆最甜的糖，從舌尖一直甜到發梢。
他慢慢地往回走，腳步輕快了不少。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這場初雪，好像不僅僅是季節的更迭。
它更像是一個無聲的見證者，見證了兩顆年輕的心，在這個夜晚，完成了一次悄無聲息卻又意義非凡的靠近。
蘇軟躺在床上，捧着那杯已經涼了的熱可可，臉上的笑容怎麼也藏不住。她拿出手機，猶豫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給陸星衍發了條信息：“我到宿舍了，謝謝你的熱可可，很好喝。”
發送成功的提示跳出來的瞬間，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沒過多久，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陸星衍的回復，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卻讓蘇軟的心跳漏了一拍。
“晚安。”
蘇軟抱着手機，在被子裏笑成了一團。她把臉埋進枕頭裏，小聲地對自己說：“晚安，陸星衍。”
窗外的雪，還在下着。
沒人知道，這場初雪會下多久，也沒人知道，蘇軟和陸星衍之間，這場剛剛萌芽的暗戀，會走向何方。
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而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林曉冉和江辰看着手機裏的信息，相視一笑，悄悄碰了個拳。
“第一階段，圓滿完成！”林曉冉壓低聲音，眼裏閃着興奮的光。
江辰嘴角噙着笑，補充了一句：“接下來……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雪夜寂靜，卻仿佛處處都在醞釀着新的故事。下一次的見面，下一次的心動，又會在什麼時候，以怎樣的方式上演呢？
沒人知道答案，只有那紛紛揚揚的雪花，依舊無聲地飄落着，像是在爲這個剛剛開啓的、關於暗戀與成長的故事，寫下最溫柔的注腳。而屬於他們的第一卷，就在這初雪的約定中，緩緩落下了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