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回到東宮，心中的激動和亢奮久久不能平息。
皇爺爺的教誨，還在他耳邊回響。
“龍椅，是用骨頭堆起來的。”
“你不狠，別人就會對你狠。”
這些話，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深處某個一直被壓抑着的潘多拉魔盒。
他一直以來，都以“仁孝”示人，努力學習儒家經典，模仿他父親朱標的溫文爾雅。
他以爲，這就是成爲一個好皇帝的路徑。
但今天，皇爺爺的話讓他明白了，那都是錯的！
仁慈，是強者對弱者的施舍。
在你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仁慈就是軟弱，就是自取滅亡！
他坐在書房的主位上，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腦子裏飛速地運轉着。
皇爺爺的計劃，確實是陽謀。
以皇帝之尊，以賀壽之名，召諸王入京。
來，就是自投羅網；不來，就是公然謀反。
無論怎麼選，都是死路一條。
但是……
朱允炆的眉頭微微蹙起。
他總覺得，這個計劃還不夠完美。
將叔叔們圈禁在京城，削去他們的兵權，讓他們當一輩子富貴閒人。
這聽上去很美好，但真的能一勞永逸嗎？
尤其是四叔朱棣！
他就像一頭被關進籠子裏的猛虎，就算暫時拔掉了他的爪牙，但只要他還活着，他就是個威脅。
他昔日的部下，他在軍中的威望，都不會因爲他被圈禁而徹底消失。
一旦將來朝局有變，或者皇爺爺百年之後，誰能保證他不會想方設法地脫困？
誰能保證他不會再次振臂一呼，引來無數舊部響應？
斬草，就要除根！
除惡，務必要盡！
皇爺爺老了，他或許有些心軟，下不了這個狠手。
但自己不行！
自己即將是這個帝國未來的主人，任何潛在的威脅，都必須被扼殺在萌芽狀態！
一個大膽而瘋狂的念頭，在朱允炆的腦海中逐漸成形。
皇爺爺的計劃，是“甕中捉鱉”。
而自己的計劃，是“甕中殺鱉”！
他要趁着朱棣入京，身邊護衛力量最薄弱的時候，設下埋伏，一擊必殺！
只要朱棣一死，其他的叔叔們，不過是些土雞瓦狗，群龍無首，再也翻不起任何風浪！
這個念頭一出現，就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熄滅！
朱允炆感覺自己的心髒在砰砰狂跳，既緊張，又興奮。
他知道，這是一個無比冒險的計劃。
刺殺一位手握重兵的親王，一旦失敗，或者走漏了風聲，後果不堪設想。
但同樣，一旦成功，所帶來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他將徹底解決掉心頭最大的隱患，同時，也能借此向天下人證明，他朱允炆，不是一個只會讀書的文弱書生！
他，是一個合格的，甚至比他皇爺爺更狠的帝王！
“來人！”
朱允炆下定了決心，沉聲喝道。
兩道身影，如同鬼魅，出現在書房內。
這兩人，一個叫齊泰，時任兵部左侍郎；一個叫黃子澄，時任翰林學士。
他們都是朱允炆在東宮的舊臣，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殿下。”
兩人躬身行禮。
“賜座。”
朱允炆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坐下。
等到兩人坐定，朱允炆的目光在他們臉上掃過，緩緩開口：“今日，皇爺爺召我入謹身殿，定下了國本，也定下了一件大事。”
他將朱元璋召諸王入京，意圖削藩圈禁的計劃，簡要地說了一遍。
齊泰和黃子澄聽完，臉上都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陛下聖明！此乃一勞永逸之策！”
齊泰撫掌贊道，“諸藩之患，困擾朝廷已久。如今能兵不血刃地解決，實乃社稷之福！”
黃子澄也點頭附和：“是啊，尤其是燕王、晉王等人，擁兵自重，早就形同國中之國。若不加以剪除，殿下將來即位，亦是寢食難安。”
朱允炆看着他們興奮的樣子，卻搖了搖頭。
“兩位先生，你們覺得，此計，真的就萬無一失了嗎？”
齊泰和黃子澄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解。
黃子澄小心地問道：“殿下之意是……？”
“圈禁，而非誅殺。”
朱允炆一字一頓地說道，“猛虎入籠，終究還是猛虎。一旦有機會，它還是會出來吃人的。”
齊泰和黃子澄都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朱允炆的意思。
兩人的臉色，一下子都變了。
“殿下……殿下是想……”
齊泰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沒錯。”
朱允炆的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本宮以爲，與其留着後患，不如永絕後患！”
“燕王朱棣，軍功最盛，野心最大，乃諸王之首。只要除了他，其餘藩王，不足爲慮！”
“本宮打算，趁他此次入京，在應天府內，設下埋伏，將他……格殺勿論！”
“嘶——” 齊泰和黃子澄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震驚地看着朱允炆。
他們知道這位皇太孫殿下想要立威，想要解決藩王問題，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殿下的手段，竟然如此激烈，如此……
狠毒！
這可是刺殺親叔叔啊！
書房裏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過了好半天，齊泰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沙啞地說道：“殿下……此事，幹系太大。燕王畢竟是親王，若是……若是在京城遇刺，天下必定震動，恐怕……不好收場啊。”
黃子澄也附和道：“是啊殿下，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而且，陛下那邊……若是知道了，恐怕會龍顏大怒。”
他們都被朱允炆的瘋狂計劃嚇到了。
朱允炆看着他們畏縮的樣子，眼中閃過失望，但語氣依舊堅定。
“富貴險中求！瞻前顧後，如何能成大事？”
“至於天下震動？哼，一個抗旨不遵、意圖謀反的藩王，在京城伏法，有何不妥？屆時，只要我們做得幹淨，將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意圖行刺本宮，反被當場格殺，誰又能說出半個不字？”
“至於皇爺爺那邊……”
朱允炆冷笑一聲，“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他老人家就算再生氣，難道還會爲了一個死了的兒子，廢了自己親立的皇太孫嗎？”
“他只會覺得，我這個孫子，有魄力，有手段，是個能守住大明江山的合格繼承人！”
齊泰和黃子澄被朱允炆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他們看着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太孫，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還是那個他們印象中溫和仁厚的殿下嗎？
這份果決，這份狠辣，簡直比當今陛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莫名的興奮，開始在他們心中升騰。
或許，追隨這樣一位主君，才能成就一番不世之功！
黃子澄的眼神最先亮了起來，他站起身，對着朱允炆深深一揖：“殿下英明果決，臣，願爲殿下效死！”
齊泰見狀，也立刻起身拜倒：“臣，附議！請殿下下令，臣等萬死不辭！”
“好！”
朱允炆滿意地點了點頭，“此事，需要絕對保密，只能你我三人知曉。”
他站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落在了應天府的地圖上。
“我們得選一個好地方。一個讓他插翅難飛的地方。”
“還要選一批好刀斧手。一群絕對忠誠，下手夠狠的死士！”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最後，點在了一個位置上。
“就這裏，朝天宮。”
“他入京之後，按禮制，需先往朝天宮祭拜。那裏地方開闊，又便於我們提前設伏。”
“本宮要讓他踏進應天府的那一刻，就等於踏進了自己的墳墓！”
朱允炆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裏回蕩，充滿了冰冷的殺機。
“只要他朱棣敢來，本宮就要他，死無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