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招牌,全紅油鍋底,絕對夠味。”
司行野看着眼前這與他的生活格格不入的環境。
他坐在這塑料凳上,顯得有些突兀,但他臉上並無嫌棄,只是覺得新奇。
他點頭。
“嗯。”
選好後,她將菜單交還給老板。
“好嘞,兩位稍等片刻。”
沒過多久,鍋底和菜都上齊了。
鍋底沸騰,溫熹迫不及待地涮了一片毛肚,七上八下後撈出,在油碟裏滾了一圈便塞進嘴裏。
滾燙和極致的辣意瞬間沖擊味蕾,她吃得鼻尖冒汗,嘴唇肉眼可見地紅起來,卻一臉滿足。
司行野學着她的樣子涮了一片牛肉,動作依舊帶着幾分天生的優雅。
辣意同樣洶涌,他吃得額角滲出細汗。
這個好像比家裏廚師做的都要辣,不過很好吃。
他下意識想去拿紙巾擦拭嘴角沾到的辣椒油。
“哎——”
溫熹伸出手,輕輕壓住他的手背,阻止了他的動作。
內心小惡魔出來了,她想逗逗他。
想看他反差的一面。
她湊近些,眼睛因爲辣意和笑意顯得水汪汪的。
壓低聲音,帶着點惡作劇般的教導意味。
“少爺,在這裏,你的那些餐桌禮儀是犯規的。”
她示範性地抬起自己的手背,隨意地在唇角一抹,留下一點淡淡的油漬。
動作帶着一種率性的粗糲感,與她平日精致妖嬈的模樣截然不同,卻奇異地生動。
“要像這樣。”
她挑眉,表面一本正經,又偷偷的笑。
司行野看着她,學着她的樣子,抬起骨節分明的手,用手背蹭過自己的唇角。
這個與他平日行爲準則相悖的動作,由他做來,竟帶着別扭卻又莫名性感的野性。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喉結微動。
“這樣?”
“嗯嗯…咳咳…”
溫熹原本抿唇憋笑。
然而,下一口,溫熹似乎被辣椒嗆到,猛地咳嗽起來,眼淚都飆了出來,臉頰通紅。
耍人玩真是要遭報應的啊!
司行野遞過水杯,替她順了順背。
看着她狼狽又可愛的樣子,眉頭微蹙。
“你吃不了辣?”
溫熹灌了幾口水,緩過氣,逞強地擺手,聲音還帶着咳後的沙啞。
“誰說的!我可以!”
她像是爲了證明,又夾起一筷子裹滿紅油的青菜。
“我以前高中的時候,姜醒帶我吃火鍋,我們都點爆辣!這算什麼!”
她嘶嘶吸着氣,一邊含糊地說。
“雖然那會兒每次吃完,嘴都腫得像香腸,第二天還要頂着香腸嘴去上課…”
她說着,自己都笑了起來,眼神卻微微飄遠,帶着點回憶的恍惚。
“其實我高中以前從沒吃過這些的。”
司行野靜靜地看着她,沒有打斷。
溫熹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語。
“直到後媽進門之後…”
她說到這裏,忽然頓住,搖了搖頭。
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試圖掩飾那一瞬間流露出的細微情緒。
“算了,不說了。”
司行野看着她驟然收斂的情緒,心底某處被輕輕觸動。
他放下筷子,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許。
“爲什麼不說了?”
溫熹抬眼,對上他專注的目光,扯出略顯刻意的笑容,晃了晃手指,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遊戲規則啊,我們說好的,不多問,不去了解對方的生活和身份。”
司行野沉默地與她對視了幾秒,那目光仿佛能看進她心底。
然後,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帶着認真。
“我想了解你。”
溫熹愣住了。
她看着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面沒有戲謔,沒有試探,只有沉靜等待的真誠。
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有些發白。
內心掙扎了片刻,那些帶着酸澀的過往,在他這句“我想了解你”面前,似乎有了傾瀉的出口。
她垂下眼簾,盯着杯中晃動的清水,聲音很輕,帶着點自嘲。
“…她克扣我的生活費。”
司行野眸光一凜。
溫熹扯了扯嘴角。
“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不用花很多錢,也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她抬起頭,重新看向他,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
“所以我就想,你愛吃辣,肯定也會喜歡這個的。”
“我很喜歡,確實味道很好。”
司行野認真點點頭。
她說完,重新拿起筷子,豪氣幹雲地指向鍋裏。
“快吃!不然肉都煮老了!”
司行野看着她重新武裝起來的笑容,心底那片被觸動的柔軟區域,卻更加分明。
面前是一個鮮活的溫熹,她的…另一面。
他想,他大概有些明白,她身上那份看似矛盾的野性與脆弱,究竟從何而來了。
而這了解,讓他想要靠近,想要…更多。
晚上,摩天輪上五彩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溫熹拉着司行野站在隊伍末尾,仰頭看着那些逐漸升空的轎廂。
她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聲音帶着點漫不經心的調侃。
“知道摩天輪的傳說嗎?”
她不等他回答,便自顧自說下去。
“據說,當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親吻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所以這是情侶必做打卡點之一。”
司行野側頭看她,他重復了她話裏的關鍵詞,帶着一絲試探。
“我們也要坐嗎?”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又似乎期待她的回答。
“你不怕…成真?”
溫熹聞言,立刻轉過頭,臉上綻開狡黠又篤定的笑容。
紅唇微張,吐出清晰的字眼。
“放心。”
她甚至拍了拍他的手臂,帶着點安撫的意味。
“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她語氣裏的輕鬆和無所謂的態度,像一根細小的刺,輕輕扎了司行野一下。
他看着她明媚又沒心沒肺的側臉,心底掠過淡淡的失望。
轎廂緩緩上升,腳下的城市逐漸縮小,轎廂上只有一盞燈。
將狹小空間映照得溫暖而私密。
轎廂終於攀升至最高點。
伸手就能觸及沉淪的暮色時,溫熹像是終於等到了打卡的鍾聲。
她轉過身,面向他,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湊近,仰起頭,柔軟的唇瓣精準地印上了他的。
短暫得像是蓋章打卡的吻。
一觸即分。
她撤離得快,眼裏閃爍着惡作劇得逞的狡黠光芒,像只偷到油吃的小老鼠,理直氣壯地宣布。
“這是今天的必修課。”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指尖點了點窗外仿佛觸手可及的漸黑天空。
“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使壞。”
司行野沉默地看着她。
轎廂內的空氣仿佛凝滯了片刻。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那雙眸子深不見底,裏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轎廂微微一頓,開始要順應地心引力緩緩下降。
他動了。
動作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他猛地伸手,骨節分明的大掌扣住了她的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