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了,陳盞下樓,耐不住好奇問:“外婆,那人到底是誰啊?”
陳嬌花從已經不見車影的方向收回視線,像是沉浸到了遙遠的回憶裏,說了句:“他姓周。”
她倒是沒想到過來的會是周家二公子。
“我知道他姓周。”陳盞癟了癟嘴,覺得這話跟沒說也沒什麼區別。
陳嬌花見她那嬌氣樣兒,笑着拉過她手往裏走,“他姓周,京城周家二公子周京聿,那是個門第背景都深不可測的世家,跟蔣韓謝四家平分整個四九城,裏頭出來的每一位人物都是位高權重,他家老爺子和父親……”
陳嬌花說了兩個名字,那都是經常出現在晚間新聞裏的大人物,是他們這種平民百姓議論不起的人。
陳盞覺着心驚,原來那人的背景這麼厲害,難怪看着這麼貴氣。
陳嬌花又說道:“聽說這回他是來榕川赴任,應該會待上一段時間,下回看到這個人你就避着點,這些人啊,咱們沾不得。”
陳盞從外婆話裏琢磨出些其他東西,“外婆,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位周先生啊?”
陳嬌花沒應這句。
“既然不喜歡又爲什麼要送他那麼貴重的睡火蓮?”陳盞,“你自己都只養活了這一株,上回綠植協會以市場價150萬的價格來收,你都沒舍得賣呢。”
一連串的問題像碎珠子丟進玉盆裏砸的叮當響。
陳嬌花無奈道:“好了盞盞,你也得容許外婆有自己的秘密。”
盯着外婆進屋的背影,陳盞百思不得其解。
周京聿。
她琢磨着後面兩個字的拼音,也不知是哪兩個字,不過以後估計也沒機會再見了。
——
回市區的路上,周京聿在看白天剛拿到手的數據文件,張青頻頻從後視鏡裏望。
周京聿沒抬眼,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有什麼話就說。”
張青想了下措辭道:“徐家阿婆好像不太歡迎我們,剛剛那意思是讓我們以後都別去了?”
周京聿嗯了聲,看了眼那睡火蓮,再沒別的話。
張青輕嘆口氣,別人都上趕着巴結周家,無論到哪兒只要是周家人,都一定是人物中心裏的主角。
陡然這麼被一冷待,居然有些不習慣,唯有可惜的說道:“走的時候倒是忘跟那個小姑娘打招呼了。”
他說的是陳盞。
周京聿指腹摩挲着文件的扉頁,神情在街道兩邊路燈映照下明明滅滅。
張青曾是周京聿在國內時上學的校友,後來周京聿回國,應聘了他的秘書,認識的時間長,說話也就沒那麼多顧忌,見他久不搭話,就不提這茬。
便提起了一會還有個行程安排。
“榕川幾個轄區的負責人在唐·宮設了宴,想請你過去坐坐,正好來了這麼多天因工作推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局,要不今天去見見?”
周京聿手裏的正好是榕投集團在榕城對外貿易明細數據報表,他只是粗略看了遍,就發現這其中水分大的很,也難怪那幾個區負責人這麼着急,都等不到國慶結束就要請他赴宴。
黑色轎車開進城中心,停在河邊繁華熱鬧的唐·宮前,門口停的那些車不是邁巴赫就是勞斯萊斯和各種轎跑,榕川銷金窟名不虛傳。
唐·宮不僅外表看着炫目,就連裏面的裝修也是富麗奢侈,金色的裝飾和華麗壁畫兩相輝映,整塊孔雀石雕琢的瀑布牆下,永生苔蘚在微氣候系統中保持翡翠光澤。
穿過瀑布牆,裏面又是另番天地,新中式的庭院裏假山流水,上拱橋又穿過蜿蜒長廊,最後進了一扇大雙開垂花門,進了內院才算抵達包廂。
被穿着制服的侍應生一路引過來,張青望着這一路的雕梁畫棟,感慨榕川這會所的規格都趕得上四九城裏的雍福會所了,真是奢靡。
趁着侍應生離得遠,張青這時說道:“來的時候讓人查過了,這唐·宮背後是魏家人,藏得很深,費了點力氣才讓人查到,但應該不會錯。”
周京聿微一挑眉,“榕川二把手那個魏家?”
張青點頭。
都說榕川姓魏,來之前張青不太信,可現在覺着,魏家居然敢明目張膽借旁系的殼開這個唐·宮,看來土皇帝這個稱號是真的。
包廂門開了,張青適時收口。
裏面烏泱泱一群人,只要有留心的就會發現,全是榕川這邊各個重要部門運作的負責人。
周京聿掃了眼,今晚來的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剛剛說的那位魏家也赫然在列。
榕川二把手魏啓銘今年五十幾,看着卻很年輕。
上來就親切握住周京聿的手,“京聿啊,你前幾天去榕投集團赴任,趕巧啊那兩天我有事出差,沒能給你接風,怠慢了怠慢了。”
榕投作爲G資*投資的大型控股集團,其背後資歷雄厚,不歸地方管,隸屬於京城那邊核心管理。
周京聿十天前臨時空降榕川投資集團,雖然書面文件上面的職位是集團二把手,但上面那幾個老家夥不是要退休,就是周家一派的人。
魏啓銘不管是年齡還是級別上都壓周京聿好幾等,但周京聿今年才27歲就擔任了榕投的二把手,在級別上雖然低人家,可他身後代表的周家可不是誰都能得罪的起。
誰都知道周京聿被調任榕投集團是暫時的,如果不是年紀太小,還需要再等兩年,恐怕早在他回國的時候,就跟他大哥一樣,進四九城的核心圈層。
所以這些人裏面,別看周京聿是最年輕的那個,可就連魏啓銘這樣的地頭蛇也都要忌憚三分,誰也不知道以後周京聿會被送坐到哪個位置,更何況他老爺子的地位可擺在那裏。
老狐狸上來就先低姿態的賠了罪,周京聿自然是也不能太拿腔拿調,他面容帶笑的接了話。
“魏叔,來之前還聽家裏老爺子提起過您,說您上回去京城述職都沒時間和你說上兩句話,讓您下回過去上家裏吃飯。”
又將手不露痕跡的抽出來,眼底有道不易覺察的厭惡感。
魏啓銘一聽,暗暗激動的臉都熱了幾分,“老爺子還記得我呢?”
周京聿淡笑道:“好歹以前老爺子還在校任職時,帶過的學生,哪能不記得。”
其實都是周京聿胡扯,老爺子年輕時在燕京大學也就待過兩年,哪能記得魏啓銘這號人物。
只是來的時候,老爺子專門讓他去書房,給了他魏啓銘的一些資料。
周京聿後面的路想要走順,不會一直待在集團裏,總得幹出些名堂來,才能拿個名頭名正言順上去。
魏啓銘連說了兩聲好,而又嘆息一聲,“我也就前兩年才有了資格進京,怕打擾到老爺子,不敢往面前湊,下面我一定攜禮登門拜訪。”
“人到就成,這年頭老爺子可聽不得禮這個字。”
大家都懂得這是什麼意思,瞬間引得哄堂一笑,魏啓銘笑過後,“再敬一杯,歡迎來榕川。”
周京聿舉起面前倒好酒,眸中帶了絲不達眼底的笑,半是慵懶半是壓迫,舉手投足間有種令人難以忽視凌冽氣場。
上來就先喝了兩杯,張青才拉開魏啓銘旁邊的凳子。
周京聿和魏啓銘坐下,其他人也才紛紛落了座,這席面上的排坐和擺設包括說話的話術都是有講究的。
除開上面的魏啓銘,從左手這邊說下去,先是領導部門派來的人,剩下的才是榕投集團各個區的負責人,打着這些人的名義,卻坐在最遠的位置。
至於像張青這樣的隨行的秘書,也就他有資格上桌。
魏啓銘介紹人給周京聿認識,幾杯黃酒下肚就逐漸熱鬧起來。
每個人都來敬幾杯酒,饒是周京聿酒量不錯,但好幾斤的白酒,誰來也遭不住,好不容易中場休息,周京聿出去透了口氣。
廊檐下,張青把煙拿出來,周京聿抽出一根,摩擦着打火機垂首咬煙點燃,他對着院裏未到花季的西府海棠吐口煙圈,灰白煙霧寥寥。
張青見沒人跟着,忍不住低低罵一句。
“裏面除了魏啓銘那只老狐狸,各個也都是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