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剛回來，說什麼離不離婚的。奶奶不催你們，不摻合你們的事了，葭葭別理他，他從小到大就是這個性子。”
沈老太太急忙中止這個話題。
她沒想到，她催個生，能把小兩口催離婚了。
宋葭臉上神色未變，機械地吃着菜。
心裏卻在一陣陣抽痛。
她沒想到，自己以沈祈年妻子的身份，吃的第一頓飯，飯桌上說的，竟然是離婚的事。
她以爲她至少有兩年時間的，至少有兩年跟沈祈年相處的時間。
如果早知道這樣，那時她還會不會跑去機場跟沈祈年說那樣的話？
半年前，沈、宋兩家在京城見面，談十多年前，兩家定下的聯姻。
宋葭因爲學校臨時有事，晚到了些。
進酒店餐廳包間，第一眼就看到了沈祈年，而他旁邊坐着的是她姐姐宋斕。
宋斕從小就是天之驕女，她成績優異，大學畢業接手宋氏集團，不到兩年時間，完成公司轉型和擴張。
她長得漂亮，性格幹淨利落，在宋葭眼裏，姐姐完全就是另一個沈祈年。
兩年前，她得知宋斕的聯姻對象是沈祈年時，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怎麼也消化不掉。
但她也明白，喜歡沈祈年只是她自己對他的感情，跟沈祈年無關。
就算沈祈年不是宋斕的聯姻對象，她跟沈祈年也沒有任何可能。
她從小成績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舞蹈，但跳舞對於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女來說，根本不足爲提。
跟宋斕這樣的天之驕女比起來，只有宋葭知道，自己有多黯淡無光。
更不敢會跟沈祈年有什麼進一步的接觸。
如果他們結婚後，她還是放不下對沈祈年的感情，那她就離他們遠遠的，只要他們幸福，她也爲他們感到開心。
但那天的宋斕很反常，聽兩家長輩說，先把證領了，再定日子辦婚禮。
她忽然嚴辭拒絕。
“我不想嫁給沈祈年，也不想聯姻。我和沈祈年的聯姻關系到此爲止。”
說完，宋斕離席了。
只留下臉上毫無波瀾地沈祈年，以及無措的四位長輩。
宋斕離席後，宋毅和白妍寧，一直在給沈家夫婦道歉。
礙於兩家情面，沈家也不好說什麼。
宋家只能找借口說回家，開導開導宋斕。
宋葭還要回學校，便沒跟父母一起走，她去了趟衛生間，準備離開餐廳時，聽到沈父沈母在跟沈祈年說話。
“祈年，爸媽只有你一個孩子，當然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但是一個家族的興旺，不是一朝一夕的。”
“你是沈家的孩子，就要爲沈家未來做打算。你的另一半，只能是聯姻的形式。”
“如果宋家這邊成不了，我們還會給你物色其他合適聯姻的女孩。”
“還是你在外面養了女人，才不願意聯姻？”
宋葭隔着一道屏風，狹小的縫隙裏能看到沈祈年輕擰的眉，眼底一片冷然。
宋斕當晚沒有回家，電話也打不通。
只有宋葭收到宋斕的信息，說她很安全，只是暫時不想回家。
白妍寧和宋毅因爲這事吵架，白妍寧躲在酒店房間哭，宋葭去安慰她。
這才聽她說起，宋家被國外金融危機沖擊到，急需沈家給宋氏集團的新項目投資。
如今，宋斕不願意聯姻，宋氏集團不知道要怎麼渡過這個難關。
宋葭回到房間一晚沒睡，凌晨看到天邊泛起白時，她找同樣一夜未眠的宋雲毅，
“既然都是聯姻，我也可以去。”
“葭葭，不是爸媽沒考慮過你，是沈家那邊……你姐姐能力出衆，沈家要的是你姐姐。”
宋葭斂着眸子，“我知道我什麼都比不上姐姐，但是萬一……可以呢。”
宋毅看她堅持，試試總比沒機會好。
“沈家港城的公司出了問題，沈祈年今天早上飛港城的航班，你要是趕得上，就去問問他的意思。”
宋葭當即就去了機場。
清晨的航站樓外，踏着薄霧，宋葭一路奔跑，終於在人群中看到那抹清雋背影。
“沈先生，只是聯姻的話，能考慮我嗎？”
沈祈年神色很淡地看了她兩秒，“你多大了？”
宋葭胸膛起伏，調整着自己的呼吸，“我……我今年21，已經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契約婚姻，只有聯姻沒有夫妻之實，兩年後，我們離婚。”
男人冷漠又毫無溫度的聲音落到宋葭心裏，卻灼燒出一片滾燙。
她喜歡了六年的人，答應跟她結婚了。
她和沈祈年要結婚了！
當天，沈祈年改了航班時間，早上兩人籤署婚前協議，下午領完證後，沈祈年安排司機送宋葭回學校。
“你明天就可以搬到淺月灣住，以後每個月我會給你打十萬作爲生活費。如果不夠，你可以聯系我的秘書，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的，也可以聯系他。”
這是沈祈年離開京城前，跟宋葭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他們自結婚半年以來，面對面說的唯一一句話。
桌上的菜已經上齊。
沈老太太爲了緩解尷尬，笑着問沈祈年，
“祈年，今天的菜合你胃口嗎？”
“嗯。”
不僅僅是合胃口，桌上的淮揚菜色，茶水，甚至醒好的紅酒，都是他最喜歡的羅曼尼·康帝。
沈老太太笑笑，“今天的吃飯的地方，還有這些菜都是葭葭安排的。”
只有她這個做奶奶的知道自己孫子有多難伺候。
沈祈年從小金尊玉貴地養着，隨着年歲增長，他越發優秀，但同時臭毛病也越來越多。
最明顯的就是挑食。
沈祈年不吃腥的、辣的、生的，不吃內髒，不喜歡太甜的。
十七八歲時，桌上要是沒他合胃口的飯菜，他直接撂筷子走人。
如今年歲長了，多多少少收斂一點，不過還是一樣的臭毛病，遇到不合胃口的，就掛臉，寧願餓着，都不願意把他不愛吃的往他那張金貴的嘴裏放。
所以，沈老太太這幾年都不愛讓沈祈年來老宅吃飯。
有誰會喜歡，面對一筷子不動，臭着張臉的孫子坐在自己對面呢？
好在今天，她給宋葭打電話時，宋葭說她來安排吃飯的地方。
沈老太太還擔心宋葭不了解沈祈年的那些毛病。
但現在看來，宋葭比她這個做奶奶的都了解她的撂筷子孫子。
得知今天的菜色是宋葭安排的。
沈祈年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葭葭，我看今天的晚飯你費了不少心思吧，我們家最挑剔的大少爺都沒話說了。”
沈老太太笑着打趣。
“……只是湊巧而已。”
宋葭聲音悶悶的，帶着很重的鼻音。
沈祈年看了眼宋葭，旁邊的女孩腦袋低得都要掉碗裏，而她碗裏從開始吃飯到現在，只有白米飯。
他看了她很久，她一口菜沒吃，低着腦袋，卷翹的睫毛時不時眨兩下，眼尾有些泛紅。
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