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燼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瞬間將梁清鳶籠罩。
他眼眸微壓,聲音低沉冷凝,“不廢一兵一卒?你倒是敢說。”
如今兵部職位空缺,不止他和太子盯着,就是朝中元老大臣都在盯着。
他尚且不敢說不費一兵一卒,梁清鳶倒是說的出口。
有信心是好事,可若是太過狂妄,反而是愚蠢。
梁清鳶知道他不信,不過這樣也好,越是不可能的事,越是有說服力。
她將這幾日的事情串聯到一起,發現倒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
不就是算計人心這一條。
適者生存,她從誕生開始就知道這個規則,並且能運用的很好。
“王爺若是不信,我可以遞交個投名狀,不過要先預支五百兩銀子和人。”
她的目的雖然不是錢,但她現在確實也缺錢。
原主沒有小金庫,上次屋裏的首飾全被小蓮打包帶走了。
雖然庫房有錢,但她總不能問趙夫人要庫房鑰匙。
這個節骨眼上,她不能再讓兩位老人擔心。
“投名狀?”
梁清鳶點頭,“戶部右侍郎之子崔逸,如今在戶部任京州清吏司郎中,還是一名武將,若是太子稍加運作,他入選的可能性最大。”
“當然,其他勢力的人也有,不過太子當頭,暫且忽略不計,王爺的人遍布三司,雖官職不大,但總比微末強些。”
“可唯獨兵部,始終被太子把控。”
“你如何知道朝堂上的事?”蕭容燼微驚。
這般錯綜復雜的關系,她竟然說的毫無差錯。
“從上次侯府之事推演出來的,王爺急着給侯府定罪,不就是不想經過三司會審?”
“但你的罪證若是想輕易的通過三司,就需要其中人周旋。”
“不是很明顯麼?王爺的人,官職不大,但在核心。”
畢竟三司中,有影響力的官員也不多,仔細推敲也能推個大概。
蕭容燼臉色微變,既驚訝她觀事的能力,又驚豔她的頭腦。
這樣的人,若是身在朝堂,定能闖出一番天地。
他倒是越來越好奇,梁清鳶還能給他多大的驚喜。
“好,你要的人,本王明日給你送來,還有銀子,本王給你三千兩。”
梁清鳶有些意外,“王爺倒是信的過我。”
蕭容燼向前一步,罕見的帶了幾分笑意,“你本就不是爲了錢,不是嗎?”
“你想要的,是想讓我看到你的誠意,以後給侯府謀個好出路,此事若成,你要三萬兩,本王也給的起。”
能用錢解決的事,是最簡單的。
若是只爲錢,他倒是求之不得。
梁清鳶抬眸,額頭上傳來陣陣溫意。
蕭容燼周身有一股清冽的香味,應當是婢女洗完衣服熏上的,倒是好聞。
她輕輕一笑,後退一步保持安全距離,“那就合作愉快。”
她微微抬手,指着窗戶,“天色已晚,王爺是不是該回了?”
蕭容燼看了一眼緊閉的窗戶,轉身打開門閂走了出去。
待他走後,梁清鳶冷笑一聲,過去關門。
她收拾了案桌下書卷,放在櫃中,在看到櫃底單放的畫卷時,心緒微微一沉。
她本以爲侯府危機已解,後面等大哥打仗回來,她也就找個人嫁了,往後餘生只管享福。
但如今看來,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爹辭官尚且艱難,待大哥回來,他手中的兵權,還不知會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如今向燼王投誠,不過是早做準備。
太子這樣過河拆橋的小人,絕對不能再和他攀扯上關系。
爹的仇,要報,但侯府目前還動不了太子。
翌日,漣漪早早起來,還沒敲門,就聽到屋內的聲音,“進。”
見梁清鴛已經穿戴好,她端着溫水進去,“小姐,先洗漱吧。”
梁清鳶用溫熱的帕子擦了擦臉,側頭問她,“母親醒了嗎?”
漣漪點頭,“夫人一早就去看侯爺了,侯爺醒了,但是不吃不喝,只是發愣,夫人怕侯爺想不開,想讓小姐去勸勸。”
“爹沒這麼脆弱。”梁清鳶簡單收拾一下,出門過去。
爲官多年,明威侯怎麼會看不清形勢,辭官的事有多大,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還是第一時間告訴了太子,就是在賭太子對侯府是有感情的。
結果卻是被太子卸磨殺驢,他當然會傷心。
梁清鳶覺得,爲這種人傷心不值得。
她疾步進院,進了屋內,就看到趙夫人坐在床邊,明威侯一雙眼眸蘊着淚。
兩人年過半百的歲數如此落淚,梁清鳶覺得心口堵得慌。
“爹,娘,漣漪已經準備好飯菜了,等會先用膳吧。”
見明威侯眼珠子都不動,她走過去握住趙夫人的手,“娘先去用膳吧,我想和爹單獨聊聊。”
“好。”趙夫人擦了擦紅腫的眼睛,起身離開。
梁清鳶坐下,壓着心中酸澀緩緩道,“爹,燼王昨日來過了。”
聽到這話,明威侯這才有了反應,聲音幹啞,“我如今這樣,對他已經沒了用處,他還來幹什麼?”
梁清鳶吸了吸鼻子,輕聲誘導,“爹忘了,侯府還有大哥在。”
“他休想!”他瞪着眼,用僅剩的右手抓住梁清鳶,急的面色漲紅。
“記住,無論他說什麼條件,都不要答應,你大哥若是牽扯到皇位之爭,侯府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三十年前的鎮北侯蘇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阿鳶知道。”梁清鳶拍了拍他的手,安撫着。
“爹放心,大哥不在,以後我來護着侯府,太子此次行事不仁不義,但我們侯府得罪不起,還躲不起嗎?”
明威侯一愣,沒想到梁清鳶說出此番言論,“你如何知道是太子下的手?”
梁清鳶向來的乖巧,心思單純,對朝堂之事如何想的這麼深?
梁清鳶扯出一抹笑意,“虎父無犬子啊,我爹是正三品武官,我娘是誥命夫人,大哥是大名鼎鼎的將軍,那我怎麼可能是個蠢笨的?”
明威侯聽她這話,慘白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好好好,阿鳶長大了,你大哥若是知道你如今這般聰明懂事,不知道有多心疼。”
“大哥會誇我的。”
見他心情好了些,梁清鳶又道,“爹放心,陛下如今病情大好,兩位皇子不會再明目張膽的做派了,等大哥回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也正是這樣,她和蕭容燼的合作,才不想牽扯侯府。
見她一個小姑娘都如此心性,明威侯心想,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再頹廢。
他忍着疼痛想從床上坐起,“給爹準備紙墨,寫辭呈。”
梁清鳶按住他,站起身朝案桌走去,“我來替爹代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