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快過來!”
顧南嫣一嗓子穿透人牆,揮舞着長袖朝蘇青大喊。
與旁人飯桌上標準的四菜一湯不同,顧南嫣的桌子上擺了七八道精致菜肴,在半幅素色屏風遮擋的隔間裏自成一派富貴。
嶽鳴書院,果然是皇家旗下的二代名利場。
蘇青坐下來,一旁的侍女立刻拉上了另外半幅屏風。
“快老實交代,你跟我堂哥是怎麼回事?”
顧南嫣拉住蘇青坐在她身旁,壓低了聲音對着她耳朵詢問。
“你是不是在勾搭我堂哥?”
“誰是你堂哥?”蘇青佯裝不知。
顧南嫣神秘兮兮解釋了一番,蘇青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你熬夜學習會有宵夜。”
蘇青推開顧南嫣湊得過近的臉,五髒廟對面前的一碟小牛骨來了興趣。
“不過爲什麼是我勾搭他,怎麼就不能是他對我見色起意,難以把持,死追爛打……”
顧南嫣“切”一聲打斷:“得了吧,我堂哥那人是佛子轉世,不可能對女人難以把持,一定是你用了什麼手段。”
蘇青吃着小牛骨不接話,顧南嫣沒動筷子,靠着座椅盯了蘇青幾眼後,又湊到她耳邊。
“我發現我堂哥對你很不一般,有貓膩,尤其是今天他居然爲了你訓斥他那侄子。要知道裴子瑜可是在我堂哥身邊長大,整個顧家都默認他是顧家半個兒子,缺失的那一半僅僅是因爲裴子瑜姓裴。”
簡而言之,裴子瑜就是他差一個姓氏的兒子。
“蘇青,你這不聲不響到底用了什麼手段?快教教我。”
顧南嫣眼中跳躍着求知欲。
蘇青抬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學這個幹什麼?是不是……”
她拖長了聲音,果然看到顧南嫣羞紅了臉。
“好好說你的事,你打趣我做什麼?”
蘇青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南嫣,如果你真要學,那我就告訴你一句:對男人不要太上頭。”
她喝了口什錦豆腐湯,言簡意賅的傳授着她的經驗。
“男女之間,誰先上頭誰就輸了。”
蘇青自然也發現顧無嗔對她的不一般,只是她更清楚顧無嗔這樣的男人是天之驕子,表面清正端方,骨子裏卻是不近人情的蔑視一切,他對她的不同不過是因爲她沒有像旁人那樣仰望他。
“那我相信你能讓他上頭。”
顧南嫣剛塞進嘴裏一塊蝦餃,囫圇着嚼出這句話。
蘇青很意外,“你剛剛還說你堂哥是佛子!”
顧南嫣咽下去,突然一臉興奮地湊近,聲音裏壓抑着曖昧。
“佛心不定,你扒了他是遲早的事。”
“我觀察過,你長得雖然不勾人,但身上有料啊!”
顧南嫣停頓了一下,嘖嘖兩聲。
“悶騷的男人都喜歡這樣裹起來的驚喜。嘿嘿,等你倆成了,我要聽細節,大尺度的細節。”
蘇青喝下去的水卡在喉嚨裏嗆得眼淚都咳了出來,顧南嫣還真是敢說。
這姐兒可不像是古代人。
蘇青試探着冒出一句:“宮廷玉液酒?”
顧南嫣一愣,“我可沒有這麼好的酒,你找三皇子去要。”
蘇青笑了笑,是她多想了,這姐兒是純色啊!
“行吧!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顧南嫣點頭,安心下來開始享受美食。
蘇青故意露了個底給她,畢竟後面很多事還需要她的助攻。
兩個人吃飽喝足,剩下的食物都被顧南嫣打包去後山喂野貓。
學院門口,一個穿着體面的侍女遞了牌子登記。
不一會兒,有人敲響蘇青臥室的門。
“大小姐,馬車在門外候着,老爺夫人讓您今晚回去一趟。”
蘇青垂眸沉思,蘇挽意告狀的速度還挺快。
她不得不回,那就回去給他們添個堵。
馬車朝着黑暗中狂奔,書院風燈下,一個人影被拉得修長。
……
蘇家宅院位於鬧市,沿路商販賣力地吆喝。
蘇青透過車窗決定待會回書院時,要多采買一些好玩的玩意兒。
蘇宅茶廳。
蘇挽意正撲在蘇夫人懷裏落淚。
蘇父見她進來,陰沉着臉怒斥道:“跪下!”
蘇青恍若未聞,徑直走到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面前。
“讓開,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按規矩,主母左下是子女依次排座。
那女人一怔,眼中漸漸涌上溼意。
“是姨娘大意了,青兒請坐。”
蘇青的無禮令蘇揚威嚴受損,眼見心愛的妾室又被她喝斥,他氣得臉色發青。
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面顫動,茶杯叮叮一陣亂響。
“來人,請戒棍!”
蘇挽意抽抽噎噎,聽見蘇青羞辱她娘,猛地抬頭。
“母親,姐姐怎可這般對我娘說話!”
被喚母親的,正是蘇家主母,蘇青的生身母親秦若媛。
她看着蘇青的眼神毫無溫情,只有毫不隱藏的嫌棄和輕視。
“你既不愛護妹妹,也不尊敬姨娘,還當衆違逆父親命令。蘇青,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逆女?”
蘇青坐在蘇姨娘讓開的位置上,兩腿一伸,百無聊賴地看着門外。
“興許你前世造孽太多吧。”
那個請棍的小廝還沒回來。
“蘇青,小意說你今天推倒她,我是不信的,是不是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蘇姨娘慢吞吞開口,看樣子是想做和事佬。
“娘,沒有誤會,姐姐前些日子還跟野男人深夜廝混,學院裏都傳遍了。”
這話像是吹皺湖面的狂風。
秦若媛猛然站起,連帶着窩在她懷裏的蘇挽意也差點跌落在地。
“逆女,你竟這般不知廉恥!”
“夜會男人,這是你一個閨閣女子該做出的事嗎?蘇家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蘇牧揚桌子拍得震天響,他一生最重權勢和臉面。
“之前你就追着裴家那小子滿京城跑,京中多少人在背後笑話你,你難道不清楚?!”
蘇青一聲冷笑:“既然你們都清楚別人笑話我,那你們爲什麼那時候不阻止?”
“是不是覺得裴家有權勢背景,如果我死纏爛打能追上,損失點顏面也不要緊。”
蘇青的話像利刃劃破蘇牧楊的虛僞,蘇牧楊倏地臉就黑了下去。
蘇挽意見父親如此暴怒,露出得逞的笑,她希望父親盛怒之下能打死蘇青。
“父親,姐姐如此不檢點,不僅損害了蘇府的名譽,連帶女兒的名聲也都毀了。”
“女兒以後還怎麼找到好人家!”
她抽抽搭搭地哭,說出來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蘇牧楊最大的指望就是蘇挽意將來能高攀上一門好親事,爲蘇家行軍在外的長子謀一個好前程。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認回你。”
蘇牧楊的話像根刺,卡在蘇青的喉嚨裏吐不出咽不下。
她忍下心中一陣酸意,明明知道不被愛,還是忍不住會有些心酸。
蘇姨娘移步上前,和秦若媛一同拉起跪在地上的蘇挽意。
“老爺,姐姐,你們別生氣。”
“青兒既然在學院壞了名聲,幹脆就別去學院惹人口舌。”
她淺笑着掃視蘇青一圈,“老爺不是早就爲青兒尋了一門好親事,原本說是等青兒學業結束,依我看不如就趁那些流言還沒散開,趕緊把這門親事定下。”
蘇牧楊皺眉沉吟半晌,慢慢地像是想通了似的,眉目舒展下來。
“陳閣老喪妻多年,你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確實是一門好親事。”
好親事?
陳閣老年近五十,家中不僅小妾數十人,還是外面青樓妓館的常客,他的妻子就是早年被他的風流韻事給氣死的。
蘇青冷靜地看着秦若媛,她記得原著中秦若媛反對過這門親事。
秦若媛眼底閃過一絲猶豫,目光對上蘇挽意垂淚的模樣,那一絲猶豫瞬間就轉變成堅定。
“我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
哼,很好!爲了養女的前程,犧牲她這個親生女兒,她的母親真是偉大。
蘇青心中涌起無限悲涼,對這個家徹底死心。
她從座椅上緩緩站起,望着才拿着戒棍趕來的小廝。回憶翻涌,那些戒棍打在身上的痛,那些沒有藥硬生生熬過的夜……
長長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猩紅。
“一千萬兩銀票,我就願意嫁,否則你們只能抬一具屍體過去。”
“現在立刻給我。”
“你們賣我的錢,我要自己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