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一股夾雜着溼氣的冷風灌了進來,吹得燭火一陣狂亂。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着屋檐,也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老太君的遺命,你們還記得嗎?”

蘇晚晴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衆人齊齊一愣,抬起頭看她。

蘇晚晴轉過身,那張素淨端莊的臉上,沒有了淚水,只剩下一種悲壯的決絕。

蘇晚晴的目光掃過哭泣的柳扶風,絕望的蕭靈兒,還有咬牙切齒卻無計可施的秦紅棉。

她心裏清楚,再這麼下去,不等官兵上門,大家的心氣就先散了。

“與其坐着等死,等着被拖進教坊司受辱,”

她心裏下定了決心,

“不如……爲陳家,也爲我們自己,賭上這最後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每一個姐妹,聲音不大,

卻像一把錐子刺破了壓抑的死寂:“老太君的遺命,不能不遵。與其等着被那些畜生拖出去受辱,不如我們自己選條路。”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所以,今晚,我去做小叔公的女人。”

一句話,讓整個偏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驚呆了。

秦紅棉猛地站起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大姐!你瘋了?!”

柳扶風也急道:“大姐,不可!小叔公的身子……根本經不起……”

“我知道。”

蘇晚晴打斷了她,臉上露出一抹淒然的苦笑。

“我沒指望他能做什麼,也沒指望能有什麼結果。”

“我只是……想給老太君一個交代,給我們自己……一個交代。”

“就算小叔公明天就去了,我們履行了遺命,也算是對得起陳家了。至於之後是死是活,那就各安天命吧。”

她說完,不再看任何人,提起那身素白的孝衣裙擺,一步步走向門外。

門被推開,夾雜着雨絲的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得她衣袂翻飛。

她沒有回頭,只是在跨出門檻時,那瘦削的肩膀微微一頓,

隨即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那片冰冷的夜雨裏。

“大姐!”

秦紅棉猛地起身,攥着劍柄的手指捏得發白,指甲深深陷進肉裏。

她不甘,她屈辱,但看着那個決絕的背影,

最終只是一拳砸在旁邊的柱子上,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瘋了!”

雨,越下越大。

狂風卷着豆大的雨點,狠狠砸在窗櫺上,噼裏啪啦的,像是催命的鼓點。

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陳守業蒼白的臉。

他躺在床上,能清晰感覺到續命丹帶來的那股暖流正在緩緩消退,

刺骨的寒意從骨頭縫裏重新鑽了出來,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氣,沉重得抬不起來。

看來,真的只有十二個時辰了。

他心裏剛閃過這個念頭,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道纖弱的身影,端着一盞在風中忽明忽暗的燭台,走了進來。昏黃的燭光下,他看清了來人。

是蘇晚晴。

她換下了一身素縞,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寢衣。溼漉漉的青絲隨意披在肩上,水珠順着她白皙的後頸滑落,隱入衣襟。

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那雙平日裏端莊溫婉的眸子,此刻竟蓄滿了水汽,像一只受了驚嚇、走投無路的小鹿。

看到她這副模樣,陳守業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猛地一揪。

“晚晴……你……”

他掙扎着想撐起身子,卻被快步上前的蘇晚晴輕輕按了回去。

“小叔公,你別動。”她的聲音在發顫,帶着濃重的鼻音,仿佛剛哭過。

她將燭台放在桌上,然後,就在那搖曳的燭光下,默默地……褪去了腰間的束帶。

陳守業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懵了。

一股怒火和憐惜混雜的情緒直沖腦門,他猛地嗆咳起來,肺部針扎似的疼。

他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沙啞的低吼:“胡鬧!把衣服穿上!”

我一個快死的老頭子,何德何能……姑娘,委屈你了……

他掙扎着想再次坐起,卻牽動肺腑,引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又無力地倒了回去。

聲音雖沙啞,命令的口吻卻不容置疑:“我說了,穿上!天氣涼,你想跟我一樣病死嗎?”

蘇晚晴沒有聽,只是倔強地咬着下唇,眼淚終於還是滾落下來,在那張素淨的臉上劃出兩道晶瑩的痕跡。

她的動作沒有停,外衣順着香肩滑落,露出裏面更加單薄的裏衣,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段。

陳守業的呼吸一滯。

燭光下,那滑落的衣衫並未帶來任何旖旎,反而像是在剝開一件稀世珍寶最脆弱的包裝。

那精致的鎖骨下,肌膚白得晃眼,卻因爲主人的緊張而微微繃緊,透着一股玉石般的冰冷。

我操…… 這個念頭在他腦子裏炸開,這他娘的不是誘惑,這是獻祭!這要是碰一下,老子下輩子都得當畜生!

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淚珠,在燭光下微微顫抖。

“小叔公……”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夢囈,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這是……老太君的遺命。”

“也是……晚晴心甘情願的。”

“爲了陳家……”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猛地從窗縫灌入,吹熄了桌上那最後一豆燭火。

房間,瞬間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黑暗吞噬了一切。陳守業的眼睛還沒適應,耳朵裏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聲,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還有……一道壓抑到極致,幾乎讓他心碎的抽泣聲。

是她。她跪坐在床邊的地上,冰冷的地面讓她身體發顫。

“小叔公……”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哭腔,在黑暗中細若蚊蠅,“希望……你可以好起來,你要挺住。”

鼻尖,一絲若有若無的幽蘭體香混着雨水的溼冷氣息飄了過來。即便在黑暗裏,他也能想象出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可他這具破敗的身體,除了肺部一陣陣的悶痛,再無半點反應。

這叫什麼事! 陳守業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美人主動獻身,自己卻是個不中用的將死之人。

他長嘆一口氣,沙啞的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上床來睡。”

黑暗中,他能感覺到她僵住了。

他又補充道:“我說了,地上涼。放心,我這身子骨自己清楚,動不了什麼歪心思。但陳家的主母,不能睡在地上。”

說完,他主動朝床裏面挪了挪,將半邊床鋪空了出來,然後艱難地翻過身,背對着那片黑暗。

背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許久,他感覺到床腳微微一沉。

她沒有上床,只是拉過被褥,在床腳下蜷縮成了一團,和衣而眠。

門外,依舊是那狂暴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的風雨聲!偏廳的燭火還亮着。

秦紅棉、柳扶風幾人根本沒有睡意,都豎着耳朵聽着主屋的動靜。

“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性子最急的秦紅棉忍不住低聲嘀咕。

柳扶風憂心忡忡地開口:“小叔公的身子……怕是……哎,大姐也真是……”

四侄媳白玉奴撫了撫自己的臉頰,輕笑一聲,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能有什麼動靜?一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病鬼,一個心如死灰的寡婦,難不成還指望他們真能弄出什麼來?”

她的話雖然刻薄,卻也是事實。

衆人又等了一陣,主屋裏依舊只有風雨聲,死一般的寂靜。

“哼!”

秦紅棉猛地將短劍插回鞘中,發出一聲脆響。

她咬着牙,眼眶泛紅,

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白白受了這份屈辱!那個病癆鬼……他憑什麼!”

她的憤怒,既是對小叔公的“無能”,

也是對大姐“白白犧牲”的不甘,更是對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的痛恨。

四侄媳白玉奴幽幽嘆了口氣,撫着自己光滑的臉頰,

輕聲道:“話不能這麼說,二姐。大姐求的,本就不是魚水之歡,而是個態度,一個給老太君、給我們自己的交代。如今這樣,或許……對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柳扶風依舊是滿臉愁容:“可我還是擔心小叔公的身子,萬一……萬一被大姐這麼一折騰,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幾人各懷心思,最終也只能各自散去,將所有希望和絕望,都留給了那間漆黑的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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