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一座山門？
土地神聽到這四個字，整個人，都懵了。
他下意識地，以爲自己聽錯了。
在三界之內，開山門，意味着什麼，他比誰都清楚。
那意味着，開宗立派，廣收門徒，傳下道統。
那是要上達天聽，下稟地府，得到三界公認的，天大的事情！
自封神之後，這方天地，仙、佛、道三家的格局，早已穩固。
多少年來，也只聽說過，哪座山頭的野神，被天庭收編，或是哪家洞府的妖王，被佛門度化。
還從未聽說過，有誰，敢於另起爐灶，自立門戶！
這，已經不是亂了天機那麼簡單了。
這，是在公然挑戰，這方天地，早已定下的規矩！
“仙……仙長……”
土地神的聲音，幹澀無比，他甚至感覺自己的喉嚨，都在冒煙。
“您……您說笑了吧？這……這開山門，可是……”
“我知道。”
李青雲打斷了他，神情，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很難，對嗎？”
土地神想說，這何止是難，這簡直是找死！
但他不敢。
他只能，拼命地點頭，像小雞啄米一樣。
李青雲看着他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樣，輕笑一聲。
“所以，我才說，是與你，做一樁買賣。”
他伸出手，在面前的空氣中，輕輕一點。
一點微光，在他的指尖，亮起。
那不是法力，也不是神通。
而是，由最純粹的理，所構成的一個，極其復雜的道紋。
這個道紋，像一個不斷旋轉的、由無數個齒輪構成的精密儀器。
它在出現的瞬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被淨化了一般，變得無比清新、純淨。
土地神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自己那常年被地脈濁氣侵蝕、滯澀不堪的神體，都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舒暢！
“此理，名爲清濁剝離，本源歸一。”
李青雲的聲音，悠悠響起。
“它，能教你，如何將那混雜於地脈之中的濁氣，與那精純的地母之氣，徹底分離開來。”
“它能教你，如何將那些於你無益的濁氣，煉化爲，可以滋養山石草木的塵埃。”
“更能教你，如何將那些於你有益的地母之氣，凝聚爲，可以助你提升神位的……神晶。”
一番話，如同一道道天雷，接連不斷地，劈在了土地神的天靈蓋上！
梳理地脈？
煉化濁氣？
凝聚……神晶？！
土地神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他作爲天庭最底層的公務員，他的神位，他的修爲，與他所管轄的這片土地的靈氣濃度，是直接掛鉤的。
而終南山，雖是仙家福地，但地脈深處，同樣積壓了無數萬年以來，沉澱下來的濁氣。
這些濁氣，就像是河道裏的淤泥，不僅會堵塞靈氣的運轉，更會時時刻刻，侵蝕着他這個河道管理員的神體。
這也是，三界之內，所有山神、土地，共同的業障。
他們的神位，看似永恒，實則，卻是在不斷地被消耗。
除非，能得到天庭的撥款，賜下仙丹靈藥，或是，調往那靈氣更加充裕的上等福地。
否則，他們的修爲，終其一生，都再難有寸進。
甚至，還會隨着時間的推移，不斷地衰退。
而現在……
眼前的這位仙長，竟然說，他有辦法，解決這個，困擾了三界所有基層神祇無數年的，根本性難題？
而且，聽他的意思，這還不是簡單的解決。
這是，變廢爲寶！
是將那有害的淤泥，直接煉化成，可以用來修建堤壩的神晶！
這……
這已經不是神通了！
這，是在傳授一種，足以改變整個天庭底層生態的，無上大法！
如果，這份理，是真的……
那它所代表的價值，將大到，無法估量！
別說，只是在這終南山，開一座山門。
就算是，讓他去凌霄寶殿前，搖旗呐喊，他……他也敢去試一試！
“仙……仙長……”
土地神的聲音，因爲極度的激動，而變得尖銳無比。
“您……您說的，可是真的？”
李青雲沒有回答。
他只是，屈指一彈。
那枚懸浮在他指尖的、玄奧無比的道紋，便化作一道流光，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土地神的眉心。
轟——！
一股浩瀚無垠的、關於清濁剝離，本源歸一的至理，瞬間，在土地神的神魂之中，轟然炸響！
如何感應濁氣，如何解析其構成，如何用神力構建分離法陣，如何將濁氣中的雜質與本源剝離開來，又如何將那純粹的地母本源，凝聚成神晶……
所有的步驟，所有的細節，所有的道理，都如同是與生俱來的知識一般，清晰無比地，烙印在了他的神魂深處。
那感覺，就像一個窮困潦倒、連飯都吃不飽的鄉下小吏，突然之間，被一位帝師，親手傳授了，安邦定國、經天緯地之術！
土地神，呆住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然後，他猛地，對着李青雲，跪了下去。
這一次，不是因爲畏懼，也不是因爲諂媚。
而是，一種，發自靈魂最深處的，如同聞道者面見傳道者一般的，最崇高、最虔誠的，跪拜。
“弟子……參見，老師！”
他磕了三個響頭。
每一個，都重重地，砸在了堅硬的青石板上。
他改了稱呼。
從仙長，變成了老師。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前者，是下級對上級的尊稱。
後者，是弟子對傳下道統的師尊的，唯一稱謂。
他知道，從他接受了這份理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上，便已經，深深地，烙上了這位年輕道士的印記。
他，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天庭小神了。
他，是這位新道統的，第一個，門徒。
李青雲靜靜地，受了他這三個響頭。
他知道，這樁買賣，做成了。
“起來吧。”他淡淡地說道。
“謝老師！”土地神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神情，依舊處於巨大的震撼與激動之中。
“開山門之事，你，可有章程了？”李青雲問道。
土地神聞言，神情一肅。
他知道，這是老師，給他的第一份課業。
他沉思了片刻，腦中，那屬於神祇的精明，開始飛速運轉。
“回老師，此事，不可操之過急。”
他的思路，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若要開山門，必先有名。無名，則言不順。此名，不能是我們自己封的，須得，讓這方圓百裏的生靈，心悅誠服地，送給我們。”
“其次，要有地。此地，不能是這小小的道觀，須得，是一處，真正的仙家福地，足以承載未來的道統。”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要有人。不僅要有像悟空大仙和黑熊大王這樣的護法，更要有，能爲我等，在凡俗之中，奔走經營的俗家弟子。”
“名、地、人，三者齊備，方可，圖謀大事。”
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切中要害。
李青雲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這個土地神，雖然修爲不高，但這腦子，確實好用。
是個，可造之材。
“很好。”李青雲點點頭，“那這三件事，我便，都交給你去辦。”
“啊？”土地神一愣，“都……都交給弟子？”
“怎麼，辦不到？”
“不……不是！”土地神連忙擺手，“只是，這名與人，弟子，尚有些許頭緒。可這地……這終南山雖好，但最好的幾處洞天福地，都早已有主，或是被天庭列爲禁區，弟子，怕是……”
“無妨。”
李青雲，卻是輕笑一聲。
他轉過身，望向了，那雲霧繚繞的，終南山主峰的方向。
“我聽說，那山頂上，有一座，紫霄宮。”
“乃是，上古之時，道祖講道之地。”
“如今，雖已荒廢了無數年。”
“但我想，用來，做我這一脈的山門……”
“應該，也還算，勉強夠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