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在皮包和花傑的帶頭起哄下,整個湘菜館裏都響起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叫喊聲。
燈光下,花嬌臉蛋紅撲撲的,眼神迷離,顯然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
她聽着四周的起哄,非但沒有害羞,
反而帶着一股豁出去的勁兒,晃晃悠悠的將斟滿的啤酒遞到陳大種面前。
“呐!臭流氓!願賭服輸!喝!”
她的話語帶着微醺的黏糊,卻又斬釘截鐵。
陳大種心裏吐槽,這川渝婆娘當真是虎的很,明明在生理期,喝酒還這麼猛。
看着眼前這杯酒,還有花嬌那張近在咫尺、嬌蠻中帶着嫵媚的醉顏,
陳大種感覺自己的腮幫子變得比剛剛更紅了,此刻他的臉燒得像塊烙鐵。
“我……我……”
他在鄉下看到過別人結婚,只有結婚的時候才喝交杯酒。
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吭哧了半天,不好意思去接。
“哎喲,大種哥,快接啊!別讓姑娘家舉着了!”皮包在一旁急得直跺腳。
“就是!磨磨唧唧的,我妹可是剛滿18的黃花大閨女!
兄弟你賺大發了!”花傑也笑着捶了他一下。
周圍的食客們笑聲更大,目光都聚焦在這對“小情侶”身上。
陳大種把心一橫:媽的,妹子都這麼大方了,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扭捏個肌霸啥?
不能慫!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了酒杯。
由於緊張,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杯裏的酒液晃出了一圈泡沫。
“喝就喝!”陳大種梗着脖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
兩人按照電視裏看過的樣子,手臂笨拙的交錯在一起。
陳大種太過僵硬,只想着把自己的酒杯往嘴邊送,
卻沒注意角度,這一動,反而把花嬌那邊的手臂帶得遠離了她的嘴巴。
花嬌醉眼朦朧,只覺得酒杯離自己越來越遠,頓時急了。
她性子本就急,加上酒勁,也顧不上什麼姿勢優雅。
她手臂用力往回一拉,仰頭“咕咚咕咚”就把自己杯裏的酒給悶了!
她這一下力道不小,猝不及防的帶動了陳大種的手臂。
陳大種正專注的往自己嘴邊送酒,被她猛的一扯,手腕一歪——
“譁啦!”
小半杯冰涼的啤酒,不偏不倚,全都潑灑在了花嬌胸前單薄的T恤上!
瞬間,她胸前的布料溼了一大片,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青春的輪廓。
“啊!”花嬌被冰得一激靈,叫出了聲。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
陳大種也傻眼了,愣愣看着那片溼漉漉的痕跡。
他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爲,想都沒想,空着的那只手就伸了過去,嘴裏還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擦擦!”
他的大手直接按在了花嬌溼透的胸口上,胡亂的抹了幾下。
剛一上手,陳大種就感覺到了柔軟和彈性。
他這笨拙的“擦拭”,在旁人看來,尤其是在花嬌的感覺裏,跟耍流氓沒啥區別!
花嬌先是一愣,隨即一股羞怒直沖頭頂!
這臭流氓,剛擰完現在又摸!沒完沒了了是吧?!
“陳大種!你個王八蛋!又占我便宜!”
她尖叫一聲,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
掄起王八拳就朝陳大種身上劈頭蓋臉地砸去,手腳並用,又掐又擰!
“哎喲!我不是……我是想幫你擦!”
陳大種自知理虧,有口難辯,只能一邊狼狽的用手擋着臉,一邊連連後退。
他光顧着抵擋花嬌的“狂風暴雨”,卻沒注意腳下的情況。
退了幾步,小腿肚不小心撞上了身邊桌子的桌腿!
“哐當!”
一聲脆響!正是他剛才表演徒手掰彎後放在那張桌子上的砍刀。
被這一撞,從桌沿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停下後退的動作,目光落在地上那把閃着寒光、形狀有些扭曲的砍刀。
剛才……自己就是用這把刀,在衆目睽睽之下表演的!
他頓時警覺!剛剛的情景,餐館裏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
萬一有哪個“熱心市民”偷偷報了警,那自己可就完了!
一想到這些,陳大種渾身的酒意瞬間化作冷汗冒了出來,整個人刹那就清醒了!
他再也顧不上發酒瘋的花嬌,一個箭步沖過去,飛快撿起砍刀。
也顧不上擦,直接撩起襯衫下擺,重新別回後腰,用衣服仔細蓋好。
“傑哥!皮包!對不住!我……我突然想起有急事!得先走了!”
他匆忙的對還在愣神的花傑和皮包喊了一句,也顧不上等他們回應,
像是後面有鬼追似的,拔腿就往餐館外跑,連頭都不敢回。
花嬌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逃跑弄懵了,隨即更加氣憤,
以爲他是摸了之後羞愧逃跑,沖着陳大種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跳腳大罵:
“陳大種!你個慫包!臭流氓!有種你別跑!老娘跟你沒完!”
身後傳來花傑提高嗓門的喊聲:“大種!記得明天早上!鑫達電子廠門口見啊!”
陳大種含糊應了一聲,腳步更快了,幾乎是跑着沖進了夜色中。
晚風一吹,陳大種打了個激靈,腦子越發清醒。
他放慢腳步,獨自一人走在回祝村的路上。
剛才餐館裏的喧鬧和溫熱仿佛隔了一個世界,此刻只有路燈拉長他孤單的身影。
他開始反思起來。
陳大種啊陳大種,你真是昏了頭了!
那把刀是能隨便亮出來的東西嗎?
還當衆表演……這要是被哪個有心人記下,捅到派出所,你有八張嘴也說不清!
王隊長今天放你一馬,那是運氣好,下次還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行爲太莽撞。
在莞城這地方,不像在老家,凡事都得留個心眼,不能由着性子來。
不過,想到今天發生的事,他嘴角又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雖然開頭是場誤會和打鬥,但陰差陽錯,認識了花傑和皮包這兩個挺有意思的家夥。
花傑看着膽小,其實挺講義氣;皮包油滑是油滑,但心眼不壞,是個活寶。
還有那個花嬌……想到她張牙舞爪的樣子,
想到她喝交杯酒時那副豁出去的嬌蠻模樣,
想到她胸口被酒潑溼的尷尬和自己被她追打的狼狽……
陳大種忍不住摸了摸還有些發疼的手腕,心裏卻莫名地覺得有點……歡樂?
對,就是歡樂。
一種在莞城這座冷漠城市裏,難得感受到的,帶着煙火氣和人情味的歡樂。
他伸手進褲兜,摸到那張折疊起來的、還帶着體溫的租房合同。
薄薄的一張紙,此刻卻感覺沉甸甸的。
有了它,暫住證就有着落了,自己就算是在莞城有了個合法的身份。
“王瞎子說的沒錯……大種豈是池中物,一去莞城便化龍……”
他低聲念叨着,胸中涌起一股豪氣!
“雖然現在還沒化龍,但總算……總算把爪子搭在岸邊了!”
對未來的希望,像一點點星火,驅散了剛才的後怕感。
他覺得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祝村那棟熟悉的二層小樓前。
一樓的網吧還亮着燈,隔着深色的簾子,能聽到裏面傳出的遊戲音效。
陳大種在門口散了散酒氣,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情緒,輕輕推開玻璃門。
櫃台後面空着,沒看見祝英傑的身影。
他鬆了口氣,躡手躡腳的準備直接上二樓。
剛走到二樓的樓梯口,手還沒碰到客廳門的把手,裏面就傳來了爭吵聲。
是翠翠姐和祝英傑!
陳大種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
“你到底什麼意思?姓祝的,我跟你這麼多年……”這是秦翠翠帶着哭腔的聲音。
“我什麼意思?我還沒問你什麼意思呢!錢呢?
抽屜裏少了一千多塊,你別跟我說是小偷偷的!”祝英傑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質問。
他們……是在吵那筆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