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趣了薛母一句,薛昭也在想着要怎麼料理這些牛肉。
考慮了片刻,他決定晚上先給母親和妹妹弄一頓好的。
自從薛父去世後,他們一家三口比以前更加節衣縮食,就沒有沾過幾次葷腥。
薛昭對吃食倒沒那麼講究,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他只是不想委屈了母親和妹妹。
特別是妹妹薛仙兒,年齡尚小,如果不經常補充營養,怕會影響她的發育。
薛昭從沒想過,他自己也才十二歲而已,同樣也是正在長身體的年紀。
“娘,你帶着妹妹先回屋吧,今晚我來下廚。”
龐氏聽兒子要親自下廚,要是換成從前,她定然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可是一連幾次勸解失敗之後,她也就不再反對了。
況且,兒子做的菜,好吃到連她都自嘆不如。
也不知道他的廚藝,都是在哪裏學來的。
廚房裏,薛昭正有條不紊地準備着今晚的大餐。
他先用斧頭將那幾根牛大骨敲開,露出裏面飽滿的骨髓,然後放入大鐵鍋中的清水。
又加入姜片和曬幹的野山蘑菇後,開始用文火慢慢熬煮。
半個時辰後,湯汁漸漸變成誘人的奶白色,牛骨和蘑菇的鮮香完美融合,沸騰的蒸汽頂得鍋蓋噗噗作響,滿室生香。
熬湯的間隙,薛昭手上也沒有閒着。
他取了兩斤上好的牛裏脊,刀工嫺熟地逆着紋理切成薄如蟬翼的肉片,整齊地碼在盤子裏,紅白相間,煞是好看。
然後,他又拿出白菜、蘿卜以及山芋,洗淨切好,放到竹碟裏。
一切準備妥當,他將一個紅泥小火爐搬到堂屋的桌子上,架上一個小鐵鍋,倒入滾沸的骨湯,周圍擺滿肉片和蔬菜。
當龐氏和薛仙兒被他喊出來用飯時,看到滿桌子生鮮的肉和菜,都愣住了。
“昭兒,這肉和菜怎麼都還是生的,你是不是忘了煮了?”龐氏見兒子在廚房裏忙活了這麼久,結果端上桌的東西都是生的,一臉的疑惑。
一旁的薛仙兒也眨巴着大眼睛,一邊盯着牛肉,一邊好奇地看着哥哥。
薛昭笑着將泥爐裏的炭火撥旺,鍋中乳白色的湯汁再次翻滾起來,熱氣騰騰。
“娘,仙兒,今天咱們吃個新鮮的,這個叫‘打邊爐’,也叫‘火鍋’。
娘您看,這湯是滾的,想吃什麼,就用筷子夾着,在這沸湯裏這麼一燙,”
他邊說邊示範,夾起一片薄薄的牛肉,在翻滾的湯中輕輕晃動了幾下,那肉片瞬間由鮮紅變爲灰白,蜷縮起來,
“喏,這樣就熟了。”
他將燙熟的牛肉片在一碟芝麻油裏蘸了蘸,然後吹了吹氣,遞到早已垂涎欲滴的薛仙兒嘴邊:“來,仙兒,嚐嚐看。”
薛仙兒迫不及待地張開小嘴,“啊嗚”一口將牛肉吃下,燙得她直呵氣,卻舍不得吐出來。
只見她小臉皺成一團,努力咀嚼着,隨即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含糊不清地叫道:“唔!好次!好次!哥哥,我還要!”
看着薛仙兒小饞貓一樣的可愛模樣,薛昭和龐氏都笑了起來。
薛昭又燙了一片牛肉放到龐氏的碗裏,“娘,您也嚐嚐。”
龐氏小心翼翼地夾起燙好的牛肉,輕輕吹去熱氣,然後送入口中。
一入口,她就感受到了牛肉的鮮嫩,還有一股帶着骨湯的醇香,蘸上芝麻油後,更是香滑可口,味道層次十分豐富。
細細品味之後,她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連連點頭:“嗯!真香!這吃法倒是新奇,而且味道極好。”
“嗯,娘,仙兒,你們想吃什麼就燙什麼。”
“好,昭兒你也吃,多吃點肉。”
就這樣,一家人圍坐在溫暖的小泥爐旁,窗外是凜冽的寒風,屋內卻暖意融融。
薛昭負責燙肉,先緊着母親和妹妹,自己才吃。
龐氏也漸漸熟練起來,不時給兒子夾上一筷子燙好的熱菜。
薛仙兒吃得小臉紅撲撲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滿足得像只小貓。
這頓火鍋吃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三人吃得肚皮滾圓,方才撤下爐子。
用完飯後,薛仙兒賴在薛昭懷裏,打着飽嗝,還不忘扯着哥哥的衣服撒嬌:“哥哥,講故系,仙兒要聽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薛昭寵溺地抱着妹妹,挨着炭盆坐下,開始娓娓道來:“好,上次我們講到惡毒的王後扮成一個賣蘋果的老太婆……”
龐氏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看着兄妹兩人親密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曾幾何時,她還暗自惋惜,昭兒沒能成爲自己的女婿。
可如今看來,這份純粹的兄妹之情,或許比那虛無縹緲的婚約更加珍貴和長久。
只是,她心裏有時候也會好奇,自己這個兒子,到底從哪兒聽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什麼白雪公主,什麼田螺姑娘,什麼小美人魚,她活了大半輩子都聞所未聞。
不過,只要孩子們開心,她又何必深究呢?
薛仙兒聽得入了迷,小臉貼在哥哥的胸膛上,不時抬頭看着哥哥的下巴。
龐氏見狀,輕聲嗔怪道:“仙兒,你都多大了,還這麼粘着哥哥?快下來,讓你哥哥歇歇。”
薛昭卻摟緊了妹妹,笑道:“娘,沒事。仙兒還小,粘人就粘人吧,她還能粘我幾年呢?”
這話說得龐氏心頭一軟。
是啊,小孩子長得快,長大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看着兒子明明自己也還是個半大孩子,卻如此懂事,她心中滿是酸澀的甜蜜。
她不再多說,默默坐回織布機前,繼續“哐當哐當”地織起布來,梭子在她手中穿梭,如同流淌而過的時光。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大亮,薛昭就被母親略顯急促的呼喚聲叫醒。
“昭兒,昭兒!快來廚房看看!”
薛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披衣下床,疑惑地問:“娘,出什麼事了?”
龐氏臉上帶着幾分緊張,低聲說道:
“我早上起來收拾那些牛下水,結果在翻洗那個牛苦膽時,發現裏面有個怪東西!
娘從來沒見過,摸着像石頭,你說,會不會是什麼有毒的東西?”
薛昭一聽,心中一動,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他跟着母親來到廚房,只見水盆旁放着那個已經剖開的牛膽囊。
龐氏指着膽囊內壁附着的一個卵狀物,“你看,就是這個。”
薛昭湊近仔細一看,呼吸不由得一窒!
只見那東西約有成人拇指大小,呈卵形狀,在晨曦微光下,竟隱隱有種寶光內蘊的感覺。
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將其撥弄出來,用手指捏了捏,質地堅實而輕脆。
“娘,這是牛黃!”薛昭的聲音帶着驚喜。
龐氏見兒子神色激動,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連忙問道:“昭兒,什麼是牛黃?”
薛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跟母親解釋道:“娘,牛黃,是一味極其珍貴難得的藥材,價比黃金!”
龐氏聽到“價比黃金”這四個字,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一臉的驚喜,雙手合十,連連念道:“老天爺!菩薩保佑!定是祖宗顯靈了,看咱們家昭兒心地好,才賜下這寶貝來的!”
薛昭看着手中的牛黃,笑得十分開心。
他上輩子是一名中醫,自然知道牛黃這味藥材有多珍貴。
牛黃的珍貴主要源於其稀缺性,牛患膽結石的概率很低,大約在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二之間。
南朝醫藥大家陶弘景曾感嘆:“藥中之貴,莫過於此”。
古人更是有 “一兩牛黃,二兩黃金”以及“千金易得,牛黃難求” 的說法。
由於產量極低,牛黃在古代往往是 “貢藥”,專門供奉給皇親貴胄和達官顯貴,普通老百姓很難見到。
前世宋徽宗時期,朝廷爲了配藥甚至在全國強征牛黃,導致百姓濫殺耕牛。
沒想到,族長給他們家送來的這些牛下水裏,竟然藏着此等寶貝!
真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