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不然怎麼會看見眼前的雪地上，有一個紅彤彤的大箭頭在發光呢？
那箭頭一閃一閃的，就像過年時村長家門口掛的紅燈籠。
“吃的……那裏有吃的……”
小丫頭嘴裏嘟囔着，原本已經凍僵的手腳，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勁兒。
她翻了個身，像只笨拙的小烏龜，手腳並用地朝着那個紅箭頭的方向爬去。
雪很厚，沒過了她的手腕。
每爬一步，都要把身子從雪坑裏拔出來。
系統在她的腦海裏看着這一幕，數據流一陣亂竄。
【往左一點！笨蛋！不是那邊！】
【那是石頭！別撞上去！】
【哎喲我的天，這宿主的運動神經怎麼還沒發育完全？】
雖然嘴上嫌棄得要死，但系統還是悄悄地釋放了一絲微弱的生物電流，刺激着招娣的肌肉，讓她不至於再次癱軟下去。
終於，招娣爬到了那個紅箭頭指着的地方。
那是一個枯死的老樹根底下，積雪被風吹得稍微薄一些。
“叔叔，吃的在哪裏呀？”
招娣停下來，小手在雪地上摸索着，除了冰涼的雪和硬邦邦的土，啥也沒有。
她委屈得想哭，覺得這個神仙叔叔在騙小孩。
系統沒好氣地提示：【在下面！挖！裏面有老鼠藏的糧食！】
老鼠？
招娣眼睛一亮。
她聽大寶哥哥說過，老鼠最壞了，會偷家裏的糧食，但是老鼠洞裏真的有好東西！
小丫頭顧不上手疼，伸出兩只凍得像紅蘿卜一樣的小手，拼命地刨着那塊凍土。
指甲蓋裏全是泥，指尖被尖銳的石子劃破了，滲出了血珠子。
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疼。
只要能找到吃的，只要能給爹吃上一口，把手刨爛了她都願意。
“刺啦——”
一聲輕響。
招娣的小手似乎觸碰到了什麼枯草一樣的東西。
她用力一扯，一大團幹枯的草窩被拽了出來。
在那個草窩的最深處，竟然真的藏着一小把幹癟的草籽，還有兩顆沒去殼的野榛子。
這點東西，放在後世連垃圾都算不上。
但在這一刻，在招娣的眼裏，這就是全天下最珍貴的寶貝。
“找到了！找到了！”
招娣興奮地叫出了聲，聲音嘶啞卻透着狂喜。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幾顆草籽捧在手心裏，生怕漏掉一顆。
“爹有救了……爹吃這個……”
系統看着那幾顆連塞牙縫都不夠的草籽，沉默了。
這特麼就是它的宿主拼了命找到的“食物”？
這玩意兒能提供的熱量連1卡路裏都不到！
【叮！檢測到宿主完成新手任務：尋找食物。】
【任務評價：慘不忍睹。】
【雖然你找到的東西簡直是對食物的侮辱，但鑑於你只有三歲，且勇氣可嘉……】
【系統判定任務完成！】
【獎勵發放：新手大禮包一份！】
隨着系統的話音落下。
招娣只覺得眼前猛地一花。
原本漆黑的雪夜裏，突然亮起了一團柔和的金光。
緊接着，一個熱氣騰騰、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還有一瓶溫熱的玻璃瓶牛奶，憑空出現在了她面前的雪地上。
那包子足足有成人巴掌大，皮薄餡大，冒着誘人的熱氣。
一股濃鬱的肉香味，瞬間在這個冰冷的雪窩子裏炸開。
那是純正的豬肉大蔥餡兒的味道！
招娣愣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個大包子，連呼吸都忘了。
那是啥？
那是大白饅頭嗎？
可是饅頭怎麼會有這麼香的味道？
這味道比她這輩子聞過的所有味道加起來都要香一百倍！
還有那個瓶子裏的白水水，看着就很好喝。
“咕咚。”
招娣狠狠地咽了一大口口水，嗓子眼都在抽搐。
“神仙叔叔……這是給招娣的嗎？”
她不敢伸手去拿，怕一碰就沒了，怕這只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臨死前的幻覺。
系統傲嬌地哼了一聲：【廢話！不是給你的還能是給鬼的？趕緊吃！吃了好給本系統幹活！】
真的是給我的！
招娣顫抖着伸出小手，指尖觸碰到了那個大包子。
熱的！
軟的！
是真的！
那一瞬間，招娣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一把抓起那個大包子，又把那瓶牛奶抱在懷裏。
那種滾燙的溫度透過破棉襖傳到她的皮膚上，燙得她想哭。
好想吃啊。
肚子裏的饞蟲在瘋狂打滾，叫囂着讓她趕緊把這個香噴噴的東西塞進嘴裏。
招娣張大了嘴巴，嗷嗚一口就要咬下去。
可是，就在嘴唇碰到包子皮的那一刹那。
她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那雙充滿渴望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掙扎。
爹還在家裏躺着呢。
爹都餓暈了。
哥哥也沒吃東西。
如果招娣把這個吃了，爹是不是就醒不過來了？
“不能吃……招娣不能吃……”
小丫頭喃喃自語，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包子挪開了。
她把那個滾燙的大肉包子，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自己那件破棉襖的最裏面，貼着心口放着。
那是她身上最暖和的地方。
“給爹吃……爹吃了就不死了……”
“給哥哥喝甜水水……”
招娣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涕，強忍着那種鑽心的飢餓感，重新趴在了雪地上。
系統徹底傻眼了。
【喂！小屁孩！你幹什麼？】
【那是給你補充能量的！你不吃會死的知不知道？】
【你的血糖已經低到警戒線了！】
系統急得在招娣腦海裏大吼大叫。
它從來沒見過這麼傻的宿主。
都要餓死了，手裏拿着救命的糧食，居然不吃？
招娣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她緊緊護着懷裏的包子和牛奶，生怕被風吹涼了。
“叔叔別吵，招娣要回家。”
“招娣要救爹。”
小丫頭眼神堅定得嚇人。
她轉過身，頂着風雪，開始往回爬。
來的時候是爲了找希望，回的時候是爲了送命。
風更大了，雪更深了。
可是招娣覺得身上有了力氣。
因爲懷裏有個熱乎乎的包子，那個包子就像個小火爐，暖着她的心窩子。
系統看着那個在雪地裏艱難蠕動的小小身影。
看着她一次次滑倒，又一次次護着懷裏的東西爬起來。
那個傲嬌的AI核心代碼，突然產生了一絲莫名的波動。
這種波動，在它的數據庫裏，似乎被人類稱爲“感動”。
【真是個……倔強的小笨蛋。】
系統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不再那麼暴躁了。
【警告：宿主體力即將耗盡。】
【啓動緊急備用能源輔助模式。】
【正在接管宿主腿部肌肉群……】
招娣突然覺得腿不那麼沉了，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後面推着她。
“神仙叔叔真好。”
她在心裏甜甜地說了一句。
系統哼了一聲，沒有反駁。
……
林家窯洞裏。
大寶還跪在炕邊，嗓子都哭啞了。
“爹……你醒醒啊……”
林建國依舊一動不動，只有胸口還有極其微弱的起伏。
那盞煤油燈的燈芯已經燒到了底，火苗只有豆粒大，隨時都會熄滅。
就在大寶絕望得快要昏過去的時候。
那扇破舊的木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條縫。
風雪呼嘯着灌進來，吹得煤油燈忽明忽暗。
“哥哥……”
一聲微弱得像貓叫一樣的聲音傳來。
大寶猛地回頭。
只見門縫裏，先是探進來一只凍得青紫的小手，然後是一個滿頭是雪的小腦袋。
招娣像個小雪人一樣，連滾帶爬地從門檻上翻了進來。
“招娣？！”
大寶驚叫一聲，趕緊撲過去把妹妹抱起來。
“你去哪了？外面那麼大雪，你要嚇死哥啊！”
招娣的小臉凍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都在發抖。
但是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她獻寶一樣地把手伸進懷裏，費力地掏啊掏。
“哥哥……看……”
“神仙叔叔……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