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高晞月扶着茉心的手,蓮步輕移。
她今日難得有了興致,眉眼間的鬱結也散了幾分。
作爲高曦月的新寵,陳安安恭敬的跟在高曦月身後,他低着頭看着高曦月的花盆底鞋,生怕對方被什麼絆倒來不及反應。
臀部上的傷口正在結痂的時候,他每走一步都會碰到它,雖然陳安安走得慢,但那雙眼睛像只獵犬般,警惕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果然,不出他所料。
麻煩總會不請自來。
嘉嬪帶着幾個宮人,嫋嫋娜娜地迎面而來,雖然一臉笑意,但怎麼看都透着一股子虛假的味兒。
“給貴妃姐姐請安。”
她福身行禮,姿態卻極其敷衍,一雙眼睛黏在高曦月腹部。
不等高曦月應答,她便直起身。
“姐姐今個兒起色可真好,是該多多出來走動走動,沾沾這春日裏的喜氣。”
嘉嬪將手中的繡扇抵在唇邊,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的宮人都見。
“說不準啊,來年定能給皇上添上一位小阿哥呢。”
話鋒一轉,嘉嬪的語氣變得酸溜溜的。
“不像妹妹福薄。只是……姐姐已經入府多年,這伺候皇上的時間也不短了,怎得這肚子還是每個動靜?
可別是身子骨哪裏落下了病根呀,要真是身體上的問題,可得剛快請太醫瞧瞧,莫誤了皇嗣大事啊!”
陳安安在旁邊聽着都膽顫,好家夥,這嘉嬪嘴裏每個字,都狠狠扎入高曦月心間裏。
高曦月原本散去的鬱結之氣,瞬間覆滿寒霜。
攥着絲帕的手背上,那纖細的青筋一根根繃起,清晰可見。
陳安安暗道不好,連忙上前幾步,輕輕地扯了扯高曦月的袖子,眼睛似乎再說“不要沖動”。
高曦月劇烈起伏的胸口,顯示着她正在竭力壓制的怒火。
在看到陳安安的眼神提示,她最終硬生生地將快要說出口的斥罵咽了回去。
嘉嬪見高曦月沒上當,就想在添把火,可沒想到被陳安安打斷。
只見陳安安上前一步,垂首躬身,臉上是太監最標準的謙卑笑容。
“嘉嬪娘娘說的是,我們家娘娘身體金貴,這福氣也是旁人比不得的。“
“俗話說得好,好飯不怕晚,真佛不爭一炷香。”
他笑眯眯地繼續說道,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像有些福氣,看着來得快,鬧得轟轟烈烈,可惜啊,根基不穩。若是德不配位,怕是去得也快,就跟那曇花一現似的,終究是鏡花水月,留不住,守不長。”
這番話,表面是吹捧高晞月,暗地裏卻是一把不見血的刀子,狠狠捅進了嘉嬪的心窩。
“來得快,去得也快”,“德不配位”!
這不就是指桑罵槐,說她嘉嬪靠着狐媚手段一時得寵,卻無德行根基,遲早要失勢嗎!
嘉嬪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血色從臉上褪去,變得一片煞白。
她握着紈扇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顫抖,瞪着這個滿臉憨笑的小太監,胸口起伏,竟被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高晞月先是一怔,隨即,一絲快意從眼底深處掠過。
她冷冷地掃了臉色慘白的嘉嬪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冷哼。
她什麼也沒說,扶着宮女的手,儀態萬方地轉身離去。
一個字的回應都是多餘。
只留下氣得渾身發抖的嘉嬪,在原地成了一個笑話。
此事過後,陳安安這個名字,在高晞月心中的分量,悄然重了一分。
夜色如墨,籠罩鹹福宮。
陳安安靠在最角落的床鋪上,雙眼緊閉,腦子卻在思考着白天的事情。
白日的沖突看似風平浪靜,但陳安清楚,這只是一個開始。
陳安安白天那番話肯定把嘉嬪得罪的死死的。
以對方那個性子,報復是早晚的事。
他腦中閃過原著那些層出不窮的陰損手段,心中早已經想到辦法。
子時一刻。
一個瘦小的身影,果然鬼鬼祟祟地摸進了小廚房。
陳安安的【鑑查之眼】視野裏,那個小太監頭上浮現出一團代表【極度害怕】與【僥幸】的字樣。
目標確認。
陳安安飛快下了床,悄無聲息地跟上去,在小廚房外偷看。
不一會兒,那個小太監端着一盅湯出來,低着頭,腳步匆匆的朝着正殿走去。
“該死,沒想到這麼快就進去了。”
陳安安看着正殿消失的背影,罵了一句,蹙着眉頭,想着該怎麼進入阻止。
“不管了,死就死吧!”
”哎!娘娘已經在休息了,你不能擅闖啊!“
陳安安害怕高曦月真的喝下那盅湯,冒着被罵的風險不顧守門宮女的阻攔闖進了正殿裏間。
高曦月正打算喝小太監端來的湯時,就聽到殿外吵吵嚷嚷的。
”茉心!你去看看殿外在吵什麼?“
”是,娘娘!“
就在茉心要掀開簾子出去時,陳安安就沖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守門的宮女。
”奴才陳安,叩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陳安安掀起衣袍朝着高曦月跪下請安。
”是你呀!這麼晚了,你闖入本宮寢殿作何?“
高曦月身穿一襲素色寢衣,勾勒出她慵懶的曲線。
陳安安偷偷抬頭瞧了一眼高曦月,見她正要喝湯,連忙上前將那盅湯打翻。
”娘娘不要喝!“
那盅碗落地即碎,一塊碎片從陳安安手背飛快劃過,瞬間紅色的液體滴在鋪在地上的毯子上。
“陳安,你……”
“娘娘恕罪!奴才該死,只是……只是奴才在這湯中聞見一股……不該有的苦杏仁在裏面。”
“苦杏仁?”
高曦月原本勾人的媚眼變得冰冷起來。
不等高曦月吩咐,茉心就在那個送湯的小太監身上,搜出了一包未來得及處理的藥粉。
人贓並獲。
“將他打入慎刑司,定要他吐出是誰派他來的!”
茉心應了一聲,便讓兩個侍衛將小太監壓入慎刑司。
高曦月端坐在主位,看着下方跪着的陳安安。
“今天在御花園,是你攔着本宮。”
她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現在,還是你。”
她的目光落在陳安安身上,仔細地審視着他的臉,似乎想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你怎麼知道,那湯有問題的?”
陳安安深深的伏下身,額頭緊緊貼着地面。
“奴才入宮前在遇到過赤腳大夫,是那個大夫教了幾招給奴才。“
他開口解釋,聲音十分清晰,讓人聽不出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