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只做收音機，我們還要做電視機，做洗衣機！我們要做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牌子，把它賣到全國去！”
林婉的話，在寂靜的夜裏，帶着一種石破天驚的力量。
謝野被她描繪的那個宏偉藍圖徹底震住了。
電視機？洗衣機？那都是畫報上才能看到的金貴玩意兒，是縣長家裏才可能有的東西。而現在，這個女人卻雲淡風輕地說，他們要去“做”！
他看着林婉那雙燃燒着火焰的眼睛，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想象力是如此貧乏。他以爲一個晚上賺三百塊已經是登天了，可對她來說，這似乎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他沒有再提分錢的事，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他知道，跟着這個女人，他的人生絕對不會再是以前那潭死水。
手裏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去買藥。第二天，謝野揣着錢又跑了一趟縣城黑市，這次他底氣十足，一口氣買了三個療程的進口藥。
這種藥一瓶就要將近一百塊，以前他賣一次血，加上東拼西湊，也只夠買半瓶。現在，他像買白菜一樣，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了充足的藥物，加上林婉每日三餐精心調理的飲食，謝爺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
他不再整日咳嗽，臉色漸漸有了血色，甚至能在林婉的攙扶下，在院子裏走動幾步，曬曬太陽了。
看着爺爺一天天好起來，謝野心裏那塊最沉重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他看林婉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柔和。
這個女人，不僅救了他的爺爺，更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這天下午，林婉扶着謝爺爺在院子裏曬太陽，老人精神很好，拉着林婉的手，絮絮叨叨地講着謝野小時候的糗事，渾濁的眼睛裏滿是笑意。
“婉丫頭啊，你是個好閨女。”謝爺爺說着，顫顫巍巍地從貼身的衣兜裏，摸出一個用紅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他一層層打開，裏面露出一塊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玉扣。
那玉扣呈暗青色，質地看起來很普通，上面雕刻着簡單的祥雲紋路，系着一根磨得發亮的紅繩。
“這是我們謝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不值什麼錢，但卻是謝家媳婦的信物。”謝爺爺把玉扣塞到林婉手裏，鄭重其事地說，“我老頭子活不了幾天了，小野那孩子脾氣又臭又硬，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現在有你陪着他，我就放心了。這個，你收下，以後……以後你就是我們謝家的當家媳婦了。”
林婉捧着那塊還帶着老人體溫的玉扣，頓時手足無措。她和謝野只是合作關系，怎麼就成了謝家的媳婦了？
“爺爺，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林婉連忙推辭，“我照顧您是應該的，跟謝野也是說好了的。”
“什麼說不說好的！我看得出來，小野那小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勁！”謝爺爺把眼一瞪，固執地把玉扣又推了回去，“我給你的，你就拿着！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這個老頭子！”
林婉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正在爲難之際，謝野從屋裏走了出來。他剛修完一台風扇，滿身機油味。他看到了爺爺遞給林婉的玉扣，也聽到了爺爺那番“當家媳婦”的話。
他的腳步頓住了，心髒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他看着陽光下那個手足無措的林婉，她白皙的臉頰因爲着急而微微泛紅，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愛。
“爺爺，您別爲難她。”謝野走了過去，聲音有些沙啞。他從林婉手裏拿起那塊玉扣，重新塞回爺爺手裏，說道：“她臉皮薄。這東西，等您想喝我們倆的喜酒時，再給她也不遲。”
“你個臭小子！”謝爺爺笑罵了一句，也沒再堅持。
林婉卻因爲謝野那句“喝我們倆的喜酒”而鬧了個大紅臉，偷偷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嗔怪中帶着一絲羞澀，看得謝野心裏像被貓爪子撓了一下，癢癢的。他下意識地移開目光，耳朵根卻悄悄地紅了。
這一幕，讓謝野心裏那層包裹着自己的堅冰，徹底融化了。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恐怕是栽在這個叫林婉的女人手裏了。
從那天起，謝野對林婉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合作盟友，而是開始不自覺地扮演起一個保護者的角色。
村裏的路不好走，林婉去河邊洗衣服，他會默默地跟在後面，直到看着她安全回來。林婉的偏房晚上黑，他就想辦法扯了電線，給她裝上了一盞明亮的電燈。甚至有一次，村裏那幾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看到林婉長得越來越水靈，在路口對她吹了聲輕佻的口哨。
還沒等林婉有什麼反應，一直跟在不遠處的謝野就跟頭發了瘋的豹子一樣沖了過去。他二話不說，一腳就把那個爲首的二流子踹翻在地，然後揪着他的衣領，那雙帶着疤痕的眼睛裏滿是駭人的凶光。
“你他媽的剛才對誰吹口哨？”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每個字都帶着冰碴子。
“謝……謝哥，我……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那二流子嚇得屁滾尿流，連連求饒。
謝野根本不聽，拎着他的領子，就像拎着一只小雞，把他狠狠地摜在地上，抬腳就朝他身上踹。他打架不要命是出了名的，每一腳都結結實實，踹得那人鬼哭狼嚎。
“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對她不幹不淨，老子就廢了你！”謝野踩着那人的手，冷冷地警告道。
周圍的人都嚇傻了，誰也沒想到謝野會爲了林婉發這麼大的火。林婉也驚住了，她跑過去，拉住謝野的胳膊：“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謝野聽到她的聲音，身上的戾氣才慢慢收斂了一些。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鬆開腳，像扔垃圾一樣把那二流子甩開，拉起林婉的手就走，頭也不回。
他的手掌寬大粗糙，帶着常年幹活留下的老繭，滾燙得嚇人。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牽她的手。林婉被他拽着，看着他高大寬闊的背影，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這個男人，正在用他自己最直接、最笨拙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這個女人，是他罩着的！
而他們這邊日子越過越紅火，自然也引來了某些人的嫉妒和懷疑。陳家院子裏，張翠花聽着外面關於謝野爲了林婉打架的傳聞，三角眼裏閃爍着怨毒的光。
“娘，這不對勁啊！”陳大強捂着自己那只還沒好利索的手，湊到張翠花跟前，壓低了聲音，“那小賤人不是說把五百塊錢都給謝野還債了嗎？怎麼他們現在又是買藥，又是買破爛，看着倒像是有花不完的錢？前兩天我還看見林婉從鎮上回來，買了半斤豬肉！”
吃肉！在這個年代，普通人家一個月也難得見一次葷腥。
張翠花一聽，心裏的懷疑也冒了出來。她猛地一拍大腿，惡狠狠地說：“我就說那小騷蹄子跟那二流子有一腿！什麼還賭債，那五百塊錢，肯定是被他們合夥給私吞了！”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那可是五百塊啊！就這麼打了水漂，她怎麼甘心！
“大強，你給我想個辦法！”張翠花咬牙切齒，“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你晚上去他們家牆根底下聽聽，看看能不能聽到點什麼動靜。要是能抓到他們私藏錢的證據，老娘就去報公安，告他們詐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