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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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和離之日還有十日。
傅雲舟帶着孟靜妤赴宴的次數越來越多。
長公主的賞菊宴,吏部尚書的壽宴,甚至兵部衙門的演武會,他都攜她同去。
我的陪嫁丫鬟雲袖告訴我,外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都說侯爺寵妾滅妻,放着正經的侯夫人不帶,偏帶着個未過門的平妻招搖過市。”
“還說那孟姑娘雖一副病弱之態,可在宴席上談笑風生,哪有半點病氣?”
雖然他對外說是因爲我有孕在身不便出門。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不過就是個借口。
我當然知道傅雲舟這樣做的用意。
無非就是想讓孟靜妤更快的進入京城高門人家的視線。
提前坐實她平妻的身份。
只不過,是踩着我的臉而已。
雲袖看不過去,趁着奉茶時低聲稟報:
“夫人,侯爺今日又帶着表小姐去了太傅夫人的賞花宴。”
“聽說表小姐當着衆夫人的面,戴了侯爺送的赤金纏絲雙鸞鐲。”
我捻着茶蓋的手頓了頓。
那鐲子,是去年傅雲舟生辰時,我特意請京城最好的金匠打造的。
當時他說太過奢靡,轉手就收進了庫房。
如今倒舍得拿出來討佳人歡心。
“由他們去。”我垂眸抿了口茶,“庫房的冊子可清點完了?”
雲袖連忙回答:“都按夫人的吩咐整理妥當了。”
我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既然決定離開,屬於我的,一分都不會留下。
雲袖欲言又止,終是低聲道:“小姐,您當真不難過?”
我抬眼看她,笑了笑:“你去收拾一下,我帶你去錦繡閣挑幾匹料子。”
她今年二十有三,我已爲她備好嫁妝,只等她點頭,便可嫁與鋪子裏的管事爲妻。
錦繡閣是京城最大的綢緞莊,我爲雲袖選一匹正紅的浮光錦,日後做嫁衣用。
可還沒等我詢問雲袖是否滿意,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表哥,你看那匹浮光錦,若是做成嫁衣,該有多美。”
我回頭,正見傅雲舟扶着孟靜妤走進來。
他見到我,下意識將孟靜妤往身後掩了掩,眉頭微蹙:
“疏桐?你怎會在此?”
我尚未答話,他已看見雲袖手中的料子,語氣沉了下來:
“這匹料子給我吧。”
掌櫃在一旁搓着手,滿臉爲難:“侯爺,這是夫人先看中的。”
傅雲舟卻徑直望向我:“疏桐,這匹浮光錦我早已看上,是靜妤的嫁衣。”
“你素來大方,就讓與她吧。”
周圍已然響起了看熱鬧的竊竊私語。
“小姐,我......”雲袖不願我爲了她和傅雲舟起爭執。
我強忍着酸澀的情緒,我看着傅雲舟同他四目相對。
“這是我挑給雲袖的。”
傅雲舟眉頭頓時皺得更深。
“一個婢女罷了,有什麼資格搶靜妤的東西。”
孟靜妤倚在他身側,淚光盈盈:
“姐姐若是生氣,靜妤不要便是,何苦借婢女敲打我。”
“雲舟哥哥,是靜妤不配,靜妤不要了,莫要因我與姐姐爭執。”
她哭得梨花帶雨,一下子就拉回了傅雲舟的視線。
我看着她那雙與語氣全然不符的明眸,忽然想起那日從閣樓墜下時,她附在我耳邊的話:
“姐姐,你猜表哥是信你,還是信我?”
腹中劇痛襲來時,我抬頭,正對上傅雲舟責備的眼神。
如今,亦是如此。
他護着她,如同護着易碎的琉璃。
而我,不過是路邊頑石。
“雲袖,把料子給她。”我輕聲說。
雲袖咬唇,不甘地遞過去。
孟靜妤接過,眼底閃過一抹得意,卻又在傅雲舟看過來時化作泫然欲泣:
“多謝姐姐成全......”
傅雲舟柔聲安慰她:“你若喜歡,我將這錦繡閣都包下來又何妨?”
我攔住了替我忿忿不平的雲袖。
冷眼看着傅雲舟輕聲細語地安慰他的心上人。
我轉身欲走的瞬間,卻看見傅雲舟衣領上一抹嫣紅口脂。
與孟靜妤唇上顏色一模一樣。
也與我小產那日,身下漫開的血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