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裏,燈光慘白。
林晚抱着悠悠,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等待着檢查結果。
悠悠已經睡着了,小臉上還掛着淚珠,長長的睫毛溼漉漉的,像受驚的蝴蝶翅膀。
林晚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老公周明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老婆,怎麼了?這麼晚打電話。”周明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背景裏還有嘈雜的麻將聲。
“周明,悠悠病了,甲流,高燒不退。”林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甲流?嚴重嗎?醫生怎麼說?”
“還在等結果。我們……被我爸媽趕出來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麻將聲也似乎停了。
林晚能想象到,周明此刻皺着眉頭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把你們趕出來?”
林晚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她沒有添油加醋,只是陳述事實。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在割自己的心。
聽完後,周明又沉默了。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老婆,你看這樣行不行。”周明終於開口,語氣裏帶着商量的意味,“你先跟我爸媽道個歉,說點好話。畢竟他們也是擔心寶兒。你弟媳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服個軟,他們肯定就讓你們進去了。”
道歉?
服個軟?
林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是我錯了?還是悠悠錯了?我們被趕出來,還要回去道歉?”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得這麼僵。現在大晚上的,你帶着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低個頭又不會少塊肉,先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嘛。”
“呵呵。”林晚冷笑出聲,“低個頭是不會少塊肉,但是會少掉尊嚴。周明,被趕出來的是你老婆和女兒!”
“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心疼你們嘛。可我在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回去。你一個人帶着孩子,我能不急嗎?”周明的聲音也有些急了,“再說了,你爸媽和你弟,那畢竟是你的家人,血濃於水,還能真不管你們不成?”
血濃於水?
林晚覺得這四個字,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周明,我不想跟你吵。”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冷得像冰,“我只問你一句,你現在是讓我帶着高燒的女兒,去給把我趕出門的家人道歉嗎?”
電話那頭,周明再次語塞。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老婆,你別鑽牛角尖……”
“我沒有鑽牛角尖。”林晚打斷他,“我明白了。”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後,拉黑。
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猶豫。
心,在這一刻,反而平靜了下來。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從今以後,她誰也不靠。
她只靠自己。
“林悠悠家屬!”護士站傳來喊聲。
林晚立刻站起來,快步走過去。
“護士,我女兒怎麼樣?”
“高燒引起的驚厥,需要立刻住院觀察。你們家屬趕緊去辦手續。”護士遞過來一張單子。
住院。
林晚看着單子上的字,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
至少,今晚不用帶着女兒在外面流浪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辦好了住院手續,把悠悠安頓在病房裏。
看着女兒掛上點滴,蒼白的小臉漸漸恢復了一絲血色,林晚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才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她坐在病床邊,握着女兒小小的手,一夜未眠。
天快亮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劃開接聽,裏面傳來弟弟林濤的聲音。
“姐,你跑哪去了?一晚上不接電話,你想急死我們嗎?”
他的語氣,理直氣壯,充滿了責備。
仿佛做錯事的人,是她林晚。
林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你趕緊帶悠悠回來吧,媽都念叨一晚上了。王麗那邊,我也說她了。都是一家人,別往心裏去。”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念叨?
是念叨她怎麼還不滾回來做早飯吧。
“林濤。”她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你那套房子,首付我出了三十萬,對吧?”
電話那頭的林濤愣住了。
“姐,你……你提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林晚淡淡地說,“我就是突然想起來,這筆錢,你們好像一分都沒還過。”
“姐,你什麼意思?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你怎麼突然算起賬來了?”林濤的聲音慌了。
“一家人?”林晚輕笑一聲,“從你們把我女兒趕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連本帶息,把那三十萬還給我。”
“第二……”林晚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法庭上見。”
電話那頭,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