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溪的指尖在嶽天行腕間劃出七道血痕,竟是以指代筆寫下武當秘傳的"七星鎖脈"口訣。垂死老者的瞳孔裏映着沖天火光,喉間發出風箱般的抽氣聲:"周...王...府..."
嶽天行突然按住老者咽喉——三枚透骨釘深深嵌入他方才所立的碾盤。懷中的嬰兒爆發出尖銳啼哭,碾盤下的少女卻詭異地安靜下來,撥浪鼓上的曼陀羅花紋在月光下泛着幽藍。
"幽冥教的朋友,何必藏頭露尾?"嶽天行劍鞘橫掃,激起一圈塵土。廢墟陰影裏傳來鐵器摩擦的聲響,七個戴着青銅鬼面的黑衣人從不同方位緩緩現身。爲首者腰間懸着的不是兵刃,而是串滿人指骨的銅鈴。
張鬆溪突然暴起,判官筆在空中連點七下。嶽天行只覺耳畔掠過七道勁風,身後草垛裏頓時響起悶哼。老者用最後氣力將他推向馬廄殘垣:"走!密函..."話音未落,那串銅鈴已纏上他脖頸。骨鈴相擊的脆響中,嶽天行看見老者頭顱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了三百六十度。
馬廄殘存的梁柱突然崩塌。嶽天行護着嬰兒滾入飼料槽時,發現槽底竟藏着條地道。身後傳來瓦礫崩裂聲,七道黑影如鬼魅般飄近。他咬破舌尖對着劍鋒噴出血霧——這是華山禁術中激發潛能的"血祭"之法。
地道裏彌漫着陳年谷物的黴味,嶙峋的岩壁不斷刮擦肩背。嬰兒的哭聲在地道中產生詭異回聲,仿佛有無數嬰靈在四面八方應和。嶽天行突然駐足——前方三岔路口中央,靜靜躺着個青面獠牙的青銅面具。
"叮鈴——"
銅鈴聲在腦後炸響的刹那,嶽天行反手刺出"金雁橫空"。劍尖傳來的觸感卻如中敗革,黑暗中響起金屬刮擦琉璃的刺耳聲響。借劍身反光,他瞥見個扭曲的身影正倒懸在洞頂,脖頸竟能如蛇般伸長三尺。
"小郎君好俊的劍法。"那聲音忽左忽右,岩壁滲出無數血珠,漸漸凝聚成幽冥教"百鬼夜行"的符咒。嶽天行突然將密函塞入嬰兒襁褓,劍鋒劃過自己左掌,以血爲墨在岩壁畫出華山鎮魔符。
鬼面人發出夜梟般的尖笑:"玉真子的徒孫也敢..."話音戛然而止。嶽天行劍尖挑起地上面具,後面竟空空如也。地道深處傳來重物落水聲,接着是利刃破空的尖嘯。
躍出地道口的瞬間,月光刺痛了雙眼。眼前是幹涸的河床,兩岸怪石如無數持戈武士。河床中央站着個戴鬥笠的黑衣人,腰間狹長的苗刀正在鞘中嗡鳴。
"留下密函,可全屍。"黑衣人的漢話帶着古怪的腔調,刀鞘上"菊一文字"的銘文在月光下清晰可辨。嶽天行心頭劇震——這分明是倭國劍豪的佩刀,怎會出現在北疆?
苗刀出鞘的瞬間,河床上的鵝卵石全部直立而起。嶽天行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起手式,刀光未至,凌厲的劍氣已在地面犁出七道深溝。他本能地使出"蒼鬆迎客",青銅劍卻突然從中斷裂!
黑衣人的冷笑尚在耳畔,嶽天行已抄起半截斷劍刺向自己小腹。這同歸於盡的招式讓對手不得不回刀格擋。金鐵交鳴聲中,斷劍竟順勢劃開對方袖袍——露出腕間與那少女一模一樣的青色刺青。
"原來倭寇也是幽冥教的狗。"嶽天行啐出口血沫。黑衣人突然扯開衣襟,胸膛上布滿的詭異符文開始蠕動。苗刀揮出的不再是劍氣,而是帶着腥臭味的黑霧。
斷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音。嶽天行福至心靈,將張鬆溪臨死前刻在腕間的七星鎖脈口訣逆向運轉。七道血痕迸發出刺目金光,斷劍如被無形之手操控,在空中劃出北鬥七星的軌跡。
黑霧觸到金光的刹那,黑衣人發出非人的嚎叫。他胸前符文紛紛剝落,露出下面潰爛的皮肉。嶽天行趁機抱起嬰兒狂奔,身後傳來肉體爆裂的悶響。回頭只見河床上升起血色霧柱,霧中隱約有八條手臂的虛影在痛苦掙扎。
拂曉時分,嶽天行癱坐在廢棄的烽燧裏。嬰兒不知何時已停止哭泣,正用冰涼的小手摸他喉結。展開染血的密函,裏面除半塊虎符外,還有張繪着華山思過崖的地圖。圖角題着行小字:"玉泉洞,甲子年,戌時三刻。"
烽燧外突然傳來鈴鐺聲。昨夜那個鬼面人竟騎着匹紙扎的白馬,正在百丈外的官道上逡巡。馬脖子上掛着的銅鈴,分明是用人指骨串成。嶽天行握緊斷劍,發現嬰兒襁褓裏不知何時多了枚青銅鑰匙——鑰匙柄端刻着與撥浪鼓上相同的曼陀羅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