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把村路曬得暖融融的,葉帆扶着娘的胳膊,腳步放得極慢。娘的身子還虛,走幾步就會輕輕喘口氣,卻一直笑着,眼睛裏亮閃閃的,時不時低頭看看路邊的野草,像是要把這三年錯過的光景都補回來。爹跟在旁邊,手裏攥着葉帆遞過來的粗布巾,偶爾替娘拂去鬢邊的碎發,動作裏滿是小心翼翼。
林小胖拎着半袋烤紅薯走在最前面,像個小向導,一會兒指着東邊的麥田說 “這是李叔家的,今年收成好”,一會兒又回頭喊 “葉帆,你家院子裏的那棵桃樹,去年還結了好多果子呢”。紅薯的甜香順着風飄過來,混着泥土的氣息,讓葉帆心裏格外踏實 —— 這才是家的味道,是他想了三年的味道。
快到村口時,遠遠就看見老槐樹下圍了不少人。王伯挎着藥箱站在最前面,看見他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趕緊朝着藥廬的方向喊:“老婆子!快把我曬的當歸拿出來!葉嫂子回來了!”
李叔也擠了過來,手裏還攥着個沒編完的竹筐,他看着葉帆爹娘,嘴唇動了動,最後只說了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葉帆知道,他還在惦記着張嬸,心裏有點愧疚,卻也只能輕輕拍了拍李叔的胳膊:“李叔,張嬸的事,咱們再找,肯定能找到的。”
村民們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着話,有人遞來剛蒸好的饅頭,有人塞來曬幹的草藥,還有嬸子拉着娘的手,絮絮叨叨地說 “這三年你可受苦了”。葉帆站在人群裏,看着眼前的熱鬧,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 —— 以前大家看他的眼神總帶着點疏遠,可現在,這些眼神裏全是關切,像冬日裏的暖陽,烘得人心頭發熱。
“好了好了,大家讓讓,讓葉嫂子先回家歇歇。” 村長撥開人群走過來,手裏還拄着那根磨得發亮的拐杖,臉上帶着笑意,“葉小子,你爹娘身子虛,先回家養着,有啥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
葉帆趕緊點頭:“謝謝村長,謝謝大家。” 他扶着娘,在村民們的目送下往家走,心裏像揣了塊熱乎的紅薯,又暖又軟。
推開家門時,葉帆愣了愣 —— 院子裏的雜草被除得幹幹淨淨,窗櫺上的破紙也換成了新的,連屋前的石階都被擦得發亮。林小胖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我娘說你們回來肯定要收拾,就讓我跟我爹過來幫忙打掃了。”
娘摸了摸新換的窗紙,眼眶又紅了:“讓你們費心了。”
進屋後,王伯很快就拎着藥包來了,還帶來了一鍋剛燉好的雞湯:“這是用當歸和老母雞燉的,葉嫂子趕緊喝了,補補身子。” 他又從藥包裏拿出幾包草藥,遞給葉帆,“這是治咳嗽的,你爹娘要是夜裏咳得厲害,就煮水喝。”
葉帆接過藥包,心裏滿是感激:“謝謝王伯,您想得太周到了。”
王伯擺擺手,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才背着藥箱離開。葉帆幫娘盛了碗雞湯,看着娘小口小口地喝着,臉色慢慢有了血色,心裏鬆了口氣。爹坐在旁邊,翻看着屋裏的舊物件,偶爾拿起葉帆小時候玩過的木鳶,眼神裏滿是懷念。
“帆兒,” 爹突然開口,聲音很輕,“這次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我和你娘還不知道要在潭底待多久。”
葉帆搖搖頭,坐在爹身邊:“我只是做了該做的。對了爹,那霧隱石碑最後融進了我的胎記裏,村長說,以後我就是村子的希望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爹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葉帆的頭:“這石碑是上古時候留下的靈物,能克制邪氣,保護村子。現在它融進了你的胎記,說明你的命和村子綁在了一起。只是……” 他頓了頓,眼神裏多了幾分擔憂,“這力量太大,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以後你出門要小心,別讓外人知道你的胎記有特殊能力。”
葉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裏卻有點慌 —— 他只想和爹娘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不想被什麼 “希望”“力量” 綁着。他低頭看了看掌心的胎記,淡青色的印記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像一塊普通的花紋,可他知道,這下面藏着能打敗霧怪的力量,也藏着爹說的 “麻煩”。
傍晚的時候,林小胖又跑來了,還帶來了個新消息:“葉帆,我聽我爹說,今天下午有個外鄉人來村裏了,穿得可講究了,青色的長袍,還戴着塊玉佩,問咱們村有沒有能操控霧的人,說要找什麼‘水神信物’。”
“外鄉人?” 葉帆心裏一動,“他還問什麼了?”
“沒了,” 林小胖坐在門檻上,啃着紅薯,“我爹說他看着像個修士,咱們村哪有能操控霧的人啊,除了……” 他突然停住,眼神往葉帆的手瞟了瞟。
葉帆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他趕緊把掌心藏在身後:“別瞎說,我哪能操控霧啊。” 可他心裏卻慌得厲害 —— 那外鄉人找的 “水神信物”,會不會和自己的胎記有關?爹說的 “麻煩”,是不是已經來了?
第二天早上,葉帆早早地起來,想去藥廬給爹娘抓點新的草藥。剛走到藥廬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陌生的聲音,沉穩又帶着點急切,不是村裏人的口音。他悄悄湊到窗邊,透過縫隙往裏看 ——
一個穿青色長袍的男人站在櫃台前,手裏拿着塊淡青色的玉佩,正跟王伯說話。那玉佩的顏色、上面的花紋,和他脖子上的玉佩一模一樣!
“王伯,您就說實話吧,” 男人的聲音帶着幾分急切,“我找水神信物找了三年,聽說霧隱村有線索,你們村肯定有能操控霧的人。”
王伯嘆了口氣,把手裏的藥包放在櫃台上:“年輕人,我真沒騙你。我們村就是個普通的小村子,靠種地采藥過日子,哪有什麼能操控霧的人?你還是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男人皺了皺眉,還想說什麼,葉帆掌心的胎記突然熱了起來,脖子上的玉佩也跟着亮了一下,淡青色的光透過衣襟露了出來。男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頭,目光直直地朝着窗邊射過來。
葉帆嚇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轉身就跑。他不知道這個外鄉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找水神信物幹嘛,可他總覺得,這個外鄉人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他跑過李叔家的院子,跑過老槐樹,一直跑到自家院門口,才停下來喘氣,手心全是汗。
爹聽見動靜,從屋裏走出來:“帆兒,怎麼了?跑這麼快?”
葉帆扶着門框,喘了好一會兒才說清楚:“爹,藥廬有個外鄉人,拿着塊玉佩,找水神信物,還問有沒有能操控霧的人…… 他的玉佩跟我脖子上的一樣!”
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趕緊把他拉進屋裏,關上門:“帆兒,以後別讓外人看見你的玉佩和胎記。這個外鄉人,說不定就是沖着你的力量來的。”
葉帆點點頭,心裏更慌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點。他只想和爹娘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早上一起去采藥,晚上一起吃紅薯,不想被什麼水神信物、外鄉人打擾。可他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 那個外鄉人已經來了,說不定還會有更多人來。
他走到窗邊,偷偷往外看。院門外靜悄悄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他想起林小胖說過的 “外面的世界”,說外面有會飛的修士,有能發光的法寶,可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去看 —— 外面的世界再熱鬧,也比不上家裏的熱紅薯,比不上爹娘的笑臉。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敲門聲,不輕不重,卻像敲在葉帆的心上。他走到門口,透過門縫一看,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 門外站着的,正是那個穿青色長袍的外鄉人!
“葉帆小兄弟,我知道你在裏面,” 外鄉人的聲音很溫和,沒有惡意,“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聊聊水神信物的事。”
葉帆握緊了拳頭,指節都泛白了。他回頭看了看爹娘,娘的臉色發白,爹正悄悄往腰後摸 —— 那裏藏着一把砍柴刀。葉帆深吸一口氣,慢慢打開了門。他知道,躲是躲不過去的,不管這個外鄉人是來幹嘛的,他都必須面對。
只是他沒想到,這次見面,會徹底改變他的生活,讓他不得不離開這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霧隱村,離開爹娘,離開林小胖,去面對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