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落向來耳力不錯,聽到三人對話她不由心頭一動。
原來,坐在三人中間那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就是謝家三郎謝順。
他與謝翊身上那股冷冽的氣場截然不同,眉眼間滿是正直與溫和,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姜梨落暗自感嘆:這般正直善良的少年,前世卻年紀輕輕就病逝了,實在是可惜。
若這一世能護住他,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事。
袁華不怕招災,其他人卻是怕的,又收到店家遞來的好處,大部份人都將馬匹牽離了茶棚。
姜梨落見此情景,心下微鬆。
前世最嚴重的後果,不是茶棚坍塌,而是受驚的馬兒橫沖直撞,踩傷了不少百姓,引發了後續的一系列麻煩。
如今馬兒被牽走,風險已大大降低。
而且,她要拉攏謝家,並不想徹底杜絕此事的發生。
馬匹剛牽離沒多久,街道上突然爆發出一陣尖銳的驚呼。
茶客們還沒回過神,一杆銀槍已帶着呼嘯風聲,直直朝茶攤飛射而來。
“噗”的一聲悶響,竟穩穩扎在了棗紅駿馬腳邊的泥地裏。
駿馬本就被周遭喧鬧擾得心神不寧,此刻冷不丁被近在咫尺的銀槍驚到,頓時仰頭發出一聲震耳嘶鳴。
它前蹄高高揚起,帶着一股蠻力瘋狂掙扎,套在脖頸上的繮繩被繃得筆直,死死拽住茶棚的立柱,木頭與地面摩擦着,發出“吱呀——”的刺耳聲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不好了!柱子要倒,大家快跑!”
離立柱最近的茶客驚出一身冷汗,扯着嗓子招呼衆人。
誰也不敢多做停留,紛紛連滾帶爬地沖出茶攤,腳步聲、驚叫聲亂作一團。
就在衆人堪堪退出茶攤的瞬間,那根被駿馬死拽着的立柱,底部泥土簌簌脫落,竟被硬生生連根拔起!
失去核心支撐的茶棚猛地晃了晃,棚頂的茅草、木板接連墜落,剩下的幾根立柱跟着轟然倒塌,朝着下方的桌椅狠狠砸去。
茶水、點心潑灑滿地,器物碎裂聲、人們的痛呼聲交織在一起,原本熱鬧的茶攤頃刻間化爲一片狼藉。
“我的天……這柱子真倒了!莫不是真的冒犯到了哪路仙人!”
“好險啊,要不是一匹馬 力氣不夠,沒能直接拉斷那柱子,這會兒咱們都會被壓在這茶棚裏!”
看着漫天揚起的灰塵,衆人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感嘆。
大家正爲劫後餘生暗自慶幸,不料被壓在廢墟中的駿馬竟猛地掙開束縛,從煙塵裏瘋沖而出。
它的正前方,站着一位白發老者——老人還沒從驚慌中緩過神,只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朝自己逼近,整個人瞬間呆立在原地。
這老先生離姜梨落並不遠,她心頭一緊:前世謝三郎便是爲救遇險之人重傷,如今若是他撞見這場景,定然也會不顧危險沖上來。
不行,絕不能讓謝三郎再重蹈覆轍!
姜梨落把心一橫,快步沖上前,一把拉住了老者的衣袖:“老先生,小心!”
她堪堪將老者拽到一旁,躲開了駿馬的直沖,自己的衣帶卻不慎被馬鞍勾住。
下一秒,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被疾馳的駿馬往前拖拽,裙擺在地面劃出一道狼狽的痕跡,鬢邊碎發也散亂開來。
“姑娘!快來人救救我家姑娘!”
翡翠嚇得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顫。
她家姑娘本就身形纖細,若是被攪到馬蹄下,後果不堪設想!
周圍百姓的心也跟着懸到了嗓子眼,紛紛驚呼着,卻沒人敢貿然上前。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寒光從斜刺裏飛射而出,“唰” 地一下,瞬間劃破了姜梨落被勾住的衣帶。
姜梨落只覺身子一輕,重心失衡向後倒去。
她閉緊雙眼,以爲這一摔定然免不了受傷,不想腰間忽然傳來一陣暖意,一只有力臂膀從身後穩穩托住了她,將她下墜的力道盡數卸去。
“剛剛救人的時候,膽子不是挺大的!”
頭頂傳來低沉聲音,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戲謔。
姜梨落睫毛輕顫,緩緩睜開眼,撞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劍眉入鬢,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是極深的墨黑,鼻梁高挺,薄唇微勾,下頜線利落分明。
男子身着玄色錦袍,領口繡着暗金色雲紋,周身縈繞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可眼底那抹一閃而過的笑意,卻又沖淡了幾分凌厲。
姜梨落下意識地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指尖觸及冰涼的玉佩,才驚覺自己正被人穩穩抱在懷裏。
“小公爺……”
她臉頰微熱,連忙想要站穩。
謝翊卻沒立刻鬆手,目光掃過坍塌的茶棚,眉峰微挑,淡道:
“這不是都該在姜姑娘的計劃之中?”
姜梨落知曉謝翊心思縝密,不會相信她只是恰巧途徑這裏。
她定了定神,低聲道:
“我的確知道今日會出事,但具體變故如何,我並不清楚,這才沒對小公爺和盤托出。你若是不信,大可將我帶回錦林衛拷問!”
“姜大姑娘性子真是烈,我何時說要抓你?”
謝翊迎上她毫不躲避的清澈眼眸,那眼底嫣紅的小痣襯得眸光愈發靈動:
“若非你的提醒,三郎今日難免受傷。我若瞧不出你在幫他,這錦林衛指揮使大可不必再當了!”
說話間,他鬆了手,穩穩扶着姜梨落站定。
那邊謝順已急急奔了過來,少年郎身姿挺拔,臉上還帶着未褪的驚色,眼神卻極其真摯:
“姑娘,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