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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飯桌上格外安靜。
我知道自己又犯了錯。
小雨放學回來戴着那對鹿角發卡，時不時晃一下腦袋，聽鈴鐺清脆的響聲。
她笑嘻嘻地說：
“謝謝姥姥！我最喜歡這個了！”
我也笑了。
接下來，該給可盈買圍巾了。
臨睡前，可盈來給我送藥。
她把水杯遞給我，突然說：
“今天姐姐被領導罵了。”
我握着手裏的藥片，默默數着有幾顆。
“她弄丟的那個客戶，是她熬了好幾個夜才爭取到的，但她一句都沒怪你。”
“你能不能少惹點麻煩，姐姐這次回來，準備帶你去試試最新的那個療法，得花不少錢......”
我吞下藥片，苦味在舌根蔓延開來。
可盈幫我掖好被角，關燈出去。
黑暗中，我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
我閉上眼睛，開始想明天要給可盈買圍巾的事。
這次一定要記得付錢，一定要記得。
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
因爲可盈不讓我出門了。
我惦記着圍巾還沒買到，在家裏走來走去。
直到可盈出去接小雨放學。
我扒着陽台欄杆朝樓下喊：“小王！小王！”
樓下的鄰居小王抬頭看見我，笑着上來。
我塞給她一百塊錢，拜托她幫我買條圍巾。
小王是個熱心的好孩子，她很快就把圍巾送過來了。
是我想要的大紅色圍巾。
我記得可盈小時候我給她買過一條這樣的，她戴着特別顯白，可好看了。
趁可青還在加班，我抱着圍巾溜回房間。
在房間轉了好幾圈，得找個地方把圍巾藏起來。
我掀開被子，把圍巾仔細疊成小小的方塊，放進被窩裏。
然後把被子鋪好。
做完這一切，我坐在床邊，看着平整的床鋪，心裏涌起一種久違的成就感。
這次我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可盈準備了禮物。
等到聖誕節早上，我要親手給她圍上，看她驚喜的表情。
最後一個聖誕節，我得讓兩個女兒笑一次。
就像小雨收到發卡時那樣。
我惦記着被窩裏的圍巾，心不在焉熬到晚上，早早躺上了床。
聽到門外她們姐妹倆說話。
“可盈，陸維這陣子聯系你了嗎？”
可盈好像沉默了一會兒。
“聯系了......每天都跟我道歉，想復合。但是我讓他別來找我，我不可能把媽送去養老院的。”
我的眼眶突然有點發熱。
那天鄰居說，可盈爲了我鬧離婚。
原來是真的。
我把紅圍巾抱在懷裏。
軟軟的，就像可盈小時候在我懷裏睡覺一樣。
等我把這個禮物送給她，她就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可是第二天一起床，我好像又搞砸了。
床單和被子溼了一大塊。
連那條圍巾一起，都沾染上了難聞的尿味。
可盈一言不發地幫我換床單被罩。
我站在一邊看着她，發現她頭上竟然有了白頭發。
她拿起那條髒了的圍巾，看了一眼，問我這是什麼。
我想了很久，也沒想起來這條圍巾是哪來的，怎麼會在我床上。
於是我搖了搖頭。
她嘆了口氣，隨手把臭烘烘的圍巾丟進了垃圾桶。
可我心裏突然有個聲音說：這條圍巾不能扔。
可盈抱着床單走出房間。
我鬼使神差地，把垃圾桶裏的圍巾撿了起來。
但如果讓可盈知道我又在垃圾桶裏撿東西，她會不高興的。
我想來想去，把圍巾塞進了我身上的毛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