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許煙煙正大爺似的歪在屋裏,等着康志傑做晚飯,就聽見院裏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她一骨碌爬起來,扒着窗縫往外瞧,喲,李美紅來了!
只見李美紅拎着個藍底白花的布包袱站在院子裏,聲音柔得能掐出蜜來:“志傑,志傑在家嗎?”
許煙煙心裏嘖了一聲:二十四孝女人也沒你這麼上趕着!
面上卻瞬間切換成驚喜模式,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嗓門清亮:“美紅姐來啦!志傑哥剛下工回來,正在廚房裏忙活呢!”
她把“志傑哥”三個字叫得又甜又糯,尾音還帶着點小鉤子。
果然,李美紅臉上那柔順的笑容肉眼可見地僵了半秒。
康志傑聽見動靜,拎着鍋鏟就出來了,一看見李美紅,眼睛唰地亮了,那殷勤勁兒:“美紅,你來啦?”
許煙煙在旁邊看得直想翻白眼,心裏吐槽:對我吆五喝六那股勁呢?雙標狗!
不過她可是專業演員,立刻低眉順眼,做乖巧狀。
“我給你包了些餃子,韭菜雞蛋餡的,還熱乎着。”李美紅把布包遞過去,語氣帶着點討好。
“還是你知道想着我。”康志傑接過來,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許煙煙冷眼旁觀,心裏的小算盤噼裏啪啦響。
溫馨時刻?不存在!她眼珠子一轉,想起前幾天就備下的大招,是時候了。
她堆起最真誠的笑臉湊過去,聲音甜得發膩:“美紅姐你真好,志傑哥有你照顧,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不像我,笨手笨腳的,連衣服都洗不明白,淨給他添亂。”
說着,她眼圈適時地泛了紅,垂下腦袋,一副自慚形穢的小可憐樣:“我真是太沒用了。”
康志傑聽她這麼說,心裏那點火氣倒消了幾分。
這女人總算知道自己是個廢物了?
“沒事,慢慢學就是了。”當着康志傑的面,李美紅只能裝大度,溫聲安慰道。
許煙煙心裏冷笑,面上更委屈了,帶着點小心翼翼的懇求:“美紅姐,你能不能教教我呀?我今天想幫志傑哥洗衣服,結果越洗越髒,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她眨着溼漉漉的眼睛,看向李美紅,又怯怯地瞟了一眼康志傑。
李美紅愣住了,看向康志傑。
康志傑也意外,這祖宗今天轉性了,還能主動給他洗衣服?
不過要是真能學會點啥,倒省了他不少事。
“那行,美紅你就費心教教她。”康志傑拍板,語氣甚至帶上了點難得的輕鬆,“我還有個菜,炒好了咱們一塊吃。”說完,轉身回了油煙彌漫的廚房。
許煙煙立刻歡欣鼓舞地應了一聲,親親熱熱地挽住李美紅的胳膊:“美紅姐,衣服都在屋裏呢,你來!”
不由分說就把人拉進了康志傑那屋。
一進門,李美紅就傻眼了。
屋子倒是比想象中整潔,可床上,椅子扔着好幾件康志傑的衣服,工裝外套,汗漬斑斑的背心、褲子,混在其中還有幾條男式內褲!
李美紅的臉騰地紅透了,下意識就想退出去。
“美紅姐,你看這個,”許煙煙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她的尷尬,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條深藍色的男式內褲,拎在手裏,一臉求知若渴的純真,“這個要怎麼洗呀?感覺得用手使勁搓才行,是不是呀美紅姐?”
她說着,還真把內褲舉到眼前,翻來覆去地研究,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鑑賞什麼出土文物。
李美紅的臉紅得要滴血,聲音都變了調:“你、你怎麼能拿這個?”
“啊?怎麼了?”許煙煙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語氣更加誠懇,“美紅姐,我是真不會呀。志傑哥平時那麼累,我總得學着分擔點吧?雖然我笨,但洗衣服總能學會的。”
她又拎起一件汗衫,湊到鼻尖嗅了嗅,皺着秀氣的眉頭,“哎呀,這個汗味好重,是不是得泡久點?”
就在這時,康志傑不放心地走了進來。一眼看見滿屋子他的貼身家當,尤其是許煙煙手裏那條迎風招展的內褲,整個人瞬間石化,血液轟的一聲全沖上了頭頂。
“許煙煙!你幹什麼!”他低吼着,一個箭步沖過去,劈手奪過自己的內褲,臉色黑如鍋底,耳根子卻紅得發燙。
許煙煙被他吼得“嚇”了一跳,往後瑟縮,眼淚瞬間蓄滿眼眶,要落不落:“我、我就是想幫你洗衣服呀……”
“誰讓你動這些了?!”康志傑壓着聲音,咬牙切齒,覺得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
李美紅站在門口,看着康志傑漲紅的臉,看着許煙煙委屈含淚卻拿着他內衣的模樣,看着這滿屋子的生活痕跡,心像被冰錐狠狠扎透。
住他的屋,洗他的內衣,這哪裏是表妹?
“美紅,”康志傑看到她慘白的臉和搖搖欲墜的神情,心道不好,趕緊想解釋。
“我還有事,先走了。”李美紅的聲音幹澀,轉身就走,步子又快又急,帶着一種決絕。
“美紅!你聽我說!”康志傑追出去,一把拉住她胳膊。
李美紅用力甩開,回頭看他,眼眶通紅,淚水卻倔強地沒掉下來:“康志傑,你把我當什麼?傻子嗎?!”
“不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就是個大麻煩,我恨不得明天就把她踹出去!”康志傑急得汗都出來了。
“等你真舍得踹走她那天,再來找我吧!”李美紅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挺直,卻透着心灰意冷的寒意。
康志傑伸着爾康手,僵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無力。
許煙煙這時才磨磨蹭蹭挪到門口,一副闖了大禍的惶恐樣,小臉蒼白:“志傑哥,對不起,我又搞砸了,是不是?我真的只是想學幹活,不知道美紅姐怎麼會--”
康志傑猛地轉身,幾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帶着迫人的壓力。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將她抵在冰涼的門框上,聲音壓得極低,卻危險得像繃緊的弦:“許煙煙,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故意的?”
許煙煙被他捏得生疼,眼裏迅速漫上生理性的淚水,卻依舊倔強地、無辜地眨着眼,長睫毛像蝶翼輕顫:“我沒有呀,我就是看美紅姐能幹,想跟着學。我不知道拿那個會惹她生氣。”
“學?”康志傑氣笑了,拇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她下巴細膩的皮膚,觸感好得讓他心神一晃,隨即更惱,“早不學晚不學,偏偏她來你學?還專挑最貼身的學?許煙煙,你當我瞎?!”
許煙煙的專業素養此刻發揮到極致。大顆大顆的淚珠毫無征兆地滾落,劃過瑩白泛紅的臉頰,挺翹的鼻尖也委屈地皺起,紅撲撲的。那兩片飽滿如玫瑰花瓣的嘴唇微微顫抖着,癟成一個誘人又可憐的弧度。
她只是哭,不說話,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控訴着他的粗暴。
康志傑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梨花帶雨,嬌豔欲滴,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仿佛被燙到,那股火氣莫名其妙地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煩躁、更難以言喻的情緒。
許煙煙用力推開康志傑,轉身就往屋裏跑,邊跑邊哭:“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會,我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我也沒辦法啊,我要是有地方去,我早就走了。嗚嗚嗚……”
康志傑站在原地,聽着屋裏隱約的啜泣聲,天知道是不是裝的,看着空蕩蕩的院門,再想想李美紅決絕的背影,只覺得一股邪火在五髒六腑裏亂竄。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壓下心裏的火氣。
算了,跟一個女人置什麼氣?
屋裏,許煙煙趴在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哭得很傷心。
實際上,她把臉埋在枕頭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演技不錯,”她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李美紅這次要還能這麼容易能跟康志傑和好,我就倒立洗頭。”
她翻了個身,看着屋頂,心裏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走。
康志傑肯定不會輕易放棄李美紅,那個小寡婦看着也不像是能輕易死心的人。
所以,她得繼續加把勁,最好能讓兩人徹底鬧翻,再也不可能和好的那種。
至於怎麼做,許煙煙眼珠子轉了轉,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她有的是辦法。
畢竟,這個年代的人,思想單純,手段簡單,對付起來不要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