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沅當然記得自己的身份了。
她可是陸沅,哪怕跟陸芸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她才不稀罕成陸芸呢。
只是,宋茵這邊說話滴水不漏,唯有陸芸這邊可能是個突破口,她自然是要多刺激刺激陸芸了。
陸芸最在乎的,莫過於這張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兩人從外貌上來說,沒有什麼不同,但是人生際遇,天差地別。
她享受了父母的寵愛,福星的光環,而她卻頂着禍星的名頭,爹娘不聞不問,將她放在慶洲就是十六年。
但若顛倒過來呢?
“姐姐,你爲何會這麼想我?就因爲我們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嗎?”
“要不是你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你哪有機會來京城啊?”
宋茵在一旁聽到這話,厲聲呵斥道:“陸芸,慎言。”
陸芸被訓斥,看了一眼親娘,有些委屈:“娘。”
“妹妹如今是要嫁出去的人了,你莫要說這類姐妹離心的話。”
陸芸抿着唇,瞪了一眼陸沅,然後氣沖沖地離開。
宋茵拿這個被她寵壞了的女兒沒有辦法,只得對陸沅尷尬道:“二丫頭,你別介意,你姐姐被我們給寵壞了。”
“姐姐自小便有父母護着,性子驕縱些,也是正常。”
而她沒有。
宋茵看着陸沅這臉,就有一些心虛。
“沅沅,你也別怪爹娘,實在是你的命如此。”
命如此。
投成了禍星的命格,與陸家的命格相沖,就只能認。
陸沅掩住眼中的嘲意,繼續道:“母親是覺得,我這命格不好,所以才要雅仙姑姑跟我一起去宋家?”
宋茵張了張嘴,雖是有一些猶豫,但是點了頭。
“我自是相信母親是對我好的,但如果有別的緣由,還請母親如實告知,女兒雖是鄉野長大,但也是在祖母的教導中長大,也並非那等不明事理的。”
陸沅都這麼說了,但是宋茵還是沒有同她說別的,只讓她安心在家待嫁,等她出嫁之後,她就能享福了。
出嫁之後,就能享福了……
陸沅心中卻是不安。
陸芸說的那句“要不是你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你哪有機會來京城啊?”,讓陸沅生了警惕的心思。
兩人長得一模一樣,這確實是陸家能利用她的一點。
陸沅思索着,青葙已與清歡清雨將嫁妝給清點完畢了。
“老爺和夫人當真是大方啊,給小姐準備了好多的彩禮,光是那上好的東珠,都有一匣子呢。”
青葙本以爲,她們這一次上京,老爺夫人會苛刻她們小姐,但沒想到,他們來了這京城之後,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這送小姐出嫁,也出手大方,準備了好些東西做嫁妝。
她以前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家的姑娘,有這麼厚的嫁妝呢。
但她說完,發現小姐的臉色格外不好。
“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陸沅抬手,搖了搖頭。
“青葙,我們只怕是要被賣了。”
青葙是個心性單純的,不理解陸沅爲什麼會這麼想。
“我要出府,我要見宋臻。”
陸沅雖然還沒有找到證據,但是她的直覺不會錯。
陸家人對她的種種示好,不像是因爲覺得對她有所虧欠,要彌補她,更像是把她賣了個好價錢。
陸沅之前初來乍到,沒有輕舉妄動,現在她差不多已經摸清了陸府的構造,她就算是冒險,也得出府一趟。
陸沅換了一身裝束,這裝束還是她從慶洲帶來的,青葙輕車熟路地給她換裝,然後找到陸沅之前就盯上的矮牆。
以前在慶洲的時候,陸沅就經常這麼做,只是沒想到來了這陸府之後,還要翻牆。
“小姐……”
青葙留在陸府給她打掩護,她看着小姐,滿眼擔憂。
這裏可是京城,是陸府,若是讓人發現她出府了……
青葙就算是心性再簡單,也知道後果不會好。
“在府中等我,我會回來的。”
青葙抿着唇,狠狠地點了下頭。
陸沅點了下頭,然後踩着石頭,躍牆出去。
陸府的牆太高,陸沅不太熟悉這高度,落地時崴了一下腳。
但陸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得在天黑之前趕到宋府,見宋臻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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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雖是初到京城,但好在她機敏,雇了一輛馬車,趕在宋臻下值前,來到宋府。
宋府比不得陸府,宅院要比陸府小許多。
但奇怪的是,還有不到十日時間,就要辦喜事了,宋府卻是一點布置都還沒有。
陸府都已經在開始準備掛紅彩這些東西了。
陸沅感覺有些奇怪。
這時,宋臻下值回來了。
幾月不見,宋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他身上的布衣變成了官服,墨色的官服穿在他這個書呆子身上,倒是另有一番感覺。
“臻哥哥。”
宋臻本要跟着隨從,直接進家門的,卻是在家門處,聽到一聲極爲熟悉的稱呼。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最後鎖定在那個身量不高,身上穿着小廝服的“男子”身上。
“沅……沅娘?”
宋臻看到陸沅,臉上的驚愕一閃而過。
“沅娘?你怎麼穿成這樣?”
“來見你啊,以前不也是這樣來見你的,這才幾月不見,你怕是將我忘了個幹淨吧?”
宋臻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是他掩飾的很好。
“沅娘哪裏的話,只是這裏不是慶洲,而是京城,你一個待嫁的新婦,又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穿成這樣在外面跑,若是出什麼事情了,怎麼辦?”
陸沅聽着他的關心,鼻頭一酸。
她來找宋臻之前,心中其實是做好了不妙的打算。
但現在看到他仍舊是關心她的,她這心中才算是舒服一些。
“臻哥哥,我們就要成婚了,在成婚之前,你可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陸沅望着宋臻,不放過宋臻此時的任何表情。
宋臻深情地回望着她:“沅娘,你放心,就算是成婚後,我也會始終待你如一。”
陸沅聽見他這話,心中懸起的石頭輕輕地落下。
宋臻這個呆子,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謊了。
他剛剛說這個話時,沒有撒謊。
所以,應當是她多慮了。
她只是沒有注意到,他說的成婚,前面沒有加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