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水聲譁譁,他起身離開浴池。
木簪被他帶走,她出水後,多花了半個時辰擦頭發。
出門時,流風告訴她:“殿下睡下了,娘娘今夜就在偏殿歇息吧。”
雲荔沒多想,點了點頭。
結果從這天起一連五日,雲荔都是在偏殿歇息。
裴仰羨每天傍晚出宮,早晨才回來。
從前寸步不離的流風也不再守着自己。
雲荔在太極宮裏有點無聊,每天只能對着裴仰羨的金樹發呆,拿把算盤撥來撥去,算算它這一片金葉子能賺多少銀兩。
新入宮的妃子已經全部住進新居,之前她待過兩天的儲秀宮,如今的主人正是被她劃低位分的連修儀。
聖旨下來之前,連雨柔已經在房中與婢女們猜,會是四妃中的哪一妃。
她喜歡淑這個字,心心念念盼着自己能受封。
結果,修儀二字落下時,她整個人魂魄像被沖散一般,忍着怒火等內侍走了才問她父親。
父親只道:“這恐怕是攝政王的意思。”
晚些時候,有人告訴他們,這一批入宮的女子中,是季家那位得封賢妃,其餘人裏,連小姐位分已是最高。
連雨柔在家中好一頓打砸,最後才陰着臉接受了這個事實。
到儲秀宮後,她聽說附近就是冷宮,心情本就不悅。
再打聽,雲家那位剛入宮便死了的庶女之前住的就是這裏,她更覺晦氣。
擺出一副大小姐架勢,要求換住處。
那太監委實爲難,躬身道:“娘娘,如今後宮事宜都由攝政王殿下身邊一位女子經手,這不是奴才能做主的事。”
連雨柔低哼了聲,“攝政王身邊的女人,不會是那日在雲雅婚宴上戴着面具那位吧?”
太監不敢多言,身子再伏低了些。
宮中四處都有攝政王的人。
上回死在這宮門前的,便是兩個嘴碎的宮女。
死狀那叫一個慘烈,兩個人同時被一箭穿喉。聽說其中一位最開始還沒死,拖着一把長箭在喉中活生生熬死的。
連雨柔對此全然不知,還在大放厥詞。
“若真是攝政王寵妃,怎會不以真面目示人?恐怕只是一位相貌醜陋的近臣罷了。”她高傲地指了指眼前的太監,“去,本宮要見她。”
太監直接跪在地上,“娘娘,萬萬不可啊......擅入太極宮可是要殺頭的。”
連雨柔十分不耐煩道:“本宮父親說了,攝政王這幾日都在宮外王府忙公務,此刻他人不在宮中,讓你去你就去,難不成還能讓你送死麼?”
她一直不願意待在屋裏,除了睡覺時間,她基本都在院子裏端坐着。
一來,是嫌屋裏晦氣。
二來,坐在外頭沒準能被陛下瞧見呢?
...
時至傍晚,太監還沒回來。
連雨柔等煩了,罵了句:“沒用的廢物!”
起身,準備自己去一趟太極宮。
結果剛要踏出門,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從門口滾了過來。
連雨柔直接嚇得癱倒在地,手腳並用地往後爬。
走進來的,是一個帶刀的男人。
眉宇陰冷,盯着她。
“殿下有令,任何擅闖太極宮者,死。”輕雲手裏的長刀還沾着血,絲毫沒有因爲眼前的是個女人就放輕口吻。
依舊冷血凶狠說:“連修儀,別壞規矩。”
地上那顆人頭死不瞑目,雙眼瞪得兩倍大,死死盯着連雨柔的方向,她害怕得上下牙都在發抖打顫。
“知、知、知道了。”她大氣不敢喘,身後的宮女臉和嘴唇都白了。
輕雲:“念在娘娘初入宮,此番小懲大誡。”
連雨柔看着地上那顆頭,快暈死過去。
這個程度算“小懲”嗎!?
輕雲眯了眯眼,盯着眼前渾身顫抖的女人,“娘娘差人去太極宮所爲何事?微臣可向裏頭那位貴人傳達。”
連雨柔咽了咽口水,拼命搖頭,“沒事,沒事。”
“真的沒事麼?”輕雲語氣陰陰的。
“沒事!”連雨柔想跪,但一坐起來就看到那顆頭。兩眼已經發黑了,她不敢再有新的動作。
輕雲冷哼一聲,丟下一句“沒有就好”,轉身離開。
他一走,連雨柔就暈過去了。
儲秀宮裏的人手忙腳亂的,小太監幾乎閉着眼把那顆腦袋裹起來,卷在草席裏扔到桶中,明日運出宮燒了。
-
雲荔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這麼多事。
“擅入太極宮者,立斬”這道命令,也是殿下單獨吩咐輕雲的。
既然連雨柔沒有所求之事,省得輕雲進去一趟。
稍晚些時候,馬車到了。
流風下午得到殿下命令,讓雲荔出宮來王府一趟。
馬車在攝政王府前停靠,雲荔推門進去,發現府裏好像多了伺候的人。
前院雖然依舊空蕩,卻讓人覺得比之前有了幾更多生機。
錯覺嗎?
除此以外,她還聞到了一股腥味。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血腥。
流風不做解釋,帶她繞過了一間院子,送她去盥室中沐浴。
這裏不像宮中有奢靡的浴池,只有略大於平常的木桶。
裏面放着很多玉蘭花,在這裏泡一下感覺人都成花精了。
心裏這麼想的,所有事情還是照做。
她絕對不會忤逆裴仰羨的。
流風把她的頭發都泡到水裏,全程一言不發,認真完成她的任務。
或許知道泡洗的時間會很長,過了會兒,進來兩個提着食盒的侍女。
她們拿着上好的佳肴,一口一口喂她。
雲荔覺得不好意思,剛想伸手接過自己來,就被流風制止。
“娘娘,切莫染上旁的味道。”
哦......雲荔記起來裴仰羨這個習慣。
只是,他最近基本都是一個人睡的,怎麼突然又需要她了。
她心裏自顧自想着,張嘴吃侍女遞過來的飯菜。
無論是攝政王府還是太極宮,他們這兒的夥食真的太好了!
她一直想,以後生活穩定了,要給自己做各種好吃的炸物和奶茶飲品。
穿都穿來了,日子還是得快活點過吧!
沒準還能借此發一筆橫財呢。
流風看她臉上的神色從不安到放鬆,心裏也輕鬆些。
若是昭容看上去不高興,到時殿下問起,她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
夜裏,裴仰羨回房。
屋裏只有一床被子,雲荔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本就只有一床。
他掀開被角躺進去,下一個動作,便是自然地將人摟到懷中,湊近她脖頸發間輕輕呼吸。
以往吸一會兒就走了,這晚,他就這麼貼着雲荔睡的。
雲荔半夜被熱醒還不敢推開,只能感受着裴仰羨滾燙的氣息一遍遍掠過她的耳畔。
想着稍微動動腿,把腿伸出去分散點熱量。
覆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也動了。
雲荔一驚,立刻裝死。
片刻後,她卻發覺,剛才分明是很溫柔的動作。
他指尖輕輕來回撫了撫指下的皮膚。
像安撫,也像誘哄。
雲荔徹底睡不着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