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可以無視蘇清雪的冰冷，可以唾棄王辰逸的嘴臉，唯獨對這位蘇夫人，他硬不起心腸。
三年的時光，蘇夫人待他雖也苛刻。
可林凡記得。
在他高燒到意識模糊的那個深夜，是這位嘴上從不饒人的丈母娘，親自叫來了家庭醫生，又守在一旁，盯着他把藥喝下去。
那份人情，他沒忘。
可現在，離婚了。
這聲“丈母娘”，他再也叫不出口。
他能感覺到，蘇清月的視線落在了他的手機屏幕上，然後又移到了他的臉上。
那道視線沒有溫度，卻仿佛能將他此刻的每一分狼狽與窘迫，層層剖開。
接，還是不接？
接了，怎麼稱呼？
又要說些什麼？
最終，林凡還是認命般地拿起了手機。
他必須用最體面的方式，斬斷和蘇家最後一絲聯系。
劃開接聽鍵，他下意識側過身，想避開蘇清月的審視。
“喂。”
他刻意讓自己的稱呼變得疏遠。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蘇夫人那熟悉的、帶着天生優越感的嗓音。
“林凡，是我。”
“阿姨，您好。”
林凡的回應禮貌，但界限分明。
從“媽”到“阿姨”，一個稱呼的改變，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電話那頭的蘇夫人似乎對這個稱呼不太滿意，語氣一滯，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發作。
“我聽清雪說，你們辦手續了。”
“是。”
林凡惜字如金。
蘇夫人又問，“淨身出戶？”
他回答，“是我自願的。”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林凡啊，你在我們蘇家三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清雪那孩子不懂事，但我們蘇家不能沒良心。”
林凡只想盡快掛斷，“阿姨，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蘇夫人的話鋒突然一轉，帶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勢，“你這孩子，就是太老實了才會被人欺負。”
“你現在住哪？工作找好了嗎？沒錢了怎麼不跟家裏說？”
一連串的“關心”，讓林凡完全摸不透這位前丈母娘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謝謝阿姨關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你能照顧好自己？你拿什麼照顧？”
蘇夫人的話，直接，粗暴，精準地戳在他的痛處上。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面的蘇清月。
蘇清月正端着水杯，慢條斯理地喝着水，側臉平靜，仿佛對電話裏的內容置若罔聞。
但林凡就是覺得，她一定在聽。
而且聽得一字不漏。
“行了，我打電話不是來聽你說這些話的。”
蘇夫人終於亮出了目的，“你今年二十八，男人最好的年紀，總不能一直一個人。我有個幾十年的老姐妹，她女兒剛從國外留學回來，人品、相貌、家世，樣樣都拿得出手。”
“我把你的情況跟她說了，她那邊沒意見。”
“明天，你們見一面。”
相親？
今天剛離婚，前腳剛離開蘇家，後腳前丈母娘就給他安排相親？
這是什麼操作？
林凡只覺得荒謬，荒謬到想笑。
“阿姨，這......這太不合適了。”
他急忙拒絕，“而且，我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有什麼不合適的？”
蘇夫人的嗓音陡然拔高，“你跟清雪已經不是夫妻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你還想爲清雪那個冰塊守身如玉？她配嗎？”
“我告訴你林凡，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明天上午十點，城南‘遇見’咖啡廳，別遲到。”
蘇夫人直接下達了通牒。
“我......”
林凡張口結舌，一個“不”字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陣清冽的幽香襲來。
林凡一怔。
他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手機，就被一只素白修長的手，猛地抽走了。
他猛地抬頭。
蘇清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動作快得沒有一絲多餘，自然地就像是在拿一件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女人......她想幹什麼？
林凡徹底定在原地。
他眼睜睜看着蘇清月，將那部破舊的手機，放到了她自己雪白的耳邊。
公寓裏死寂一片。
“媽。”
蘇清月開口了。
她的嗓音依舊清冷，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間擊穿了電話兩頭的沉默。
電話那頭的蘇夫人聲音瞬間頓住，過了好幾秒，才帶着驚疑不定的口吻問道，“清月？你怎麼會......林凡怎麼會跟你在一起？”
“他住我這裏。”
蘇清月的回答簡單直接，每一個字都砸在林凡和蘇夫人的心頭。
“什麼？”
蘇夫人拔高了聲調，“他住你那兒？你們......”
“相親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蘇清月根本不給她繼續問下去的機會，直接切斷了話題。
“他有我。”
說完這三個字。
蘇清月直接按下了掛斷鍵。
“嘟......”
忙音響起。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安靜。
林凡呆呆地看着蘇清月，腦子完全停轉了。
他有我？
這三個字，不是解釋。
而是宣告。
宣告她對他，擁有絕對的所有權。
蘇清月掛斷電話，隨手將那部老舊的手機放在餐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她轉過身，重新面對林凡。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神裏沒有波瀾，卻有利刃出鞘般的鋒芒。
那是不滿，是警告，更是一種不容辯駁的占有。
“你......”
林凡喉結滾動，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只吐出一個字。
蘇清月向前踏了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到只剩一拳。
林凡甚至能看清她長長的睫毛，和那白皙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
“林凡。”
蘇清月叫着他的名字，聲音不高，卻讓林凡心髒驟停。
“在原有的規矩上，加一條。”
她頓了頓，清冷的視線死死鎖定着林凡，一字一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和蘇家的任何人，有任何不必要的聯系。”
“尤其是，不準去見任何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的宣告，霸道，強勢。
林凡的心髒，徹底亂了節奏。
他看着眼前這個只穿着單薄睡裙，卻散發着女王般氣場的女人，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好像......才出狼窩，又入虎穴。
而且這只老虎，比那座冰山，要危險一萬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