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馨的效率高得驚人。
不到十分鍾，一份措辭犀利、殺氣騰騰的反訴狀草稿已經躺在打印機上。
她雙手捧着尚有餘溫的紙張，小心翼翼地遞到陳夜面前。
那份專注和期待，活脫脫一個等待老師批改作業的優等生。
陳夜接了過來。
他並沒有像尋常人那樣逐字逐句地閱讀。
他的視線只是在紙面上快速掃過，如同蜻蜓點水。
就在這一瞬間，那股奇異的感覺再次涌現。
原身那如同本能般的法律知識和辯護經驗，自動在他腦海中啓動。
他不是在“閱讀”和“理解”，他是在“校對”和“優化”。
這份反訴狀已經寫得很好，攻擊性十足。
但在他的“本能”看來，還不夠狠，不夠快。
陳夜的手指在文件中間的某個位置，輕輕點了一下。
“這條不行。”
“‘商業誹謗’的舉證責任太重，周期長，容易陷入拉鋸戰。
我們要打的是閃電戰，一擊致命。”
秦可馨連忙湊過去，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滿臉不解。
陳夜的手指沒有移開，指甲蓋在那個詞組上輕輕敲了敲。
“把它改成‘侵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
“我們不走民事訴訟，直接啓動刑事自訴程序。
把對方那幾個跳得最歡的業主代表，直接拖進刑事案件的泥潭裏。”
“讓他們自己去跟法官和檢察官解釋，這份內部紀要到底是怎麼來的。”
轟！
秦可馨的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道驚雷。
醍醐灌頂！
從民事糾紛，直接升級到刑事指控！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法律技巧了，這是殺人誅心的陽謀！
不跟你在爛尾樓的賠償問題上糾纏，直接釜底抽薪。
攻擊你證據來源的合法性，把你個人送上刑事被告席！
這一招，太毒了！也太絕了！
她看向陳夜的側臉，那雙原本就亮晶晶的美眸裏。
此刻幾乎要迸發出異樣的光彩。
這個人，簡直是個魔鬼！
一個讓她心甘情願頂禮膜拜的魔鬼！
辦公室裏的氣氛因爲兩人的靠近而變得有些不同。
秦可馨可以清晰地聞到陳夜身上那股淡淡的男性氣息。
她的呼吸不自覺地變得有些溫熱。
“陳律……”
她忍不住，用幾不可聞的音量輕聲問了一句。
“你今天……真的好不一樣……”
“以前你……你從不會這樣……”
以前的陳夜，雖然也是業內的頂尖高手。
但更像一台機器，永遠冷靜，永遠理性，永遠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
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充滿了侵略性。
鋒芒畢露，甚至……帶着一絲邪氣。
陳夜心中陡然一凜。
來了。
來自最親近之人的質疑，永遠是最致命的。
他不能再用“宿醉”或者隨便什麼借口來敷衍。
陳夜停下了在文件上的指點，緩緩轉過頭。
直視着秦可馨那雙充滿困惑和迷戀的眼睛。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反而，他笑了。
一種邪魅到骨子裏的笑。
“怎麼？”
“不喜歡？”
不等秦可馨做出任何反應，陳夜忽然動了。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秦可馨的手腕，猛地向自己的方向一拉。
“啊！”
秦可馨一聲短促的驚呼，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
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他寬闊的懷裏。
辦公桌的邊沿硌得她腰側生疼，但她完全顧不上。
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將她籠罩。
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滾燙。
陳夜低下頭。
嘴唇幾乎貼在了秦可馨那小巧精致的耳垂上。
用充滿了磁性的聲音，緩緩說道：
“或許是離婚了，心情好。”
“又或許是……”
他故意頓了一下，感受到懷裏的嬌軀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
“忽然發現，身邊的小助理，比我想象中……更誘人。”
這句露骨的調情，像是一道電流。
瞬間擊潰了秦可馨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她心中那些剛剛冒頭的疑問、困惑、不安。
瞬間就被更洶涌、更滾燙的情潮所淹沒、吞噬。
她顫抖着，慢慢閉上了眼睛。
那雙原本放在身側抵擋的手。
也不自覺地緩緩抬起，環住了陳夜的脖子。
辦公室裏的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曖昧。
就在兩人的嘴唇即將觸碰的前一秒。
“咔噠。”
辦公室的門把手，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轉動聲。
伴隨着門被從外面無聲推開的細微摩擦。
那一瞬間，秦可馨的反應快到不可思議。
她幾乎是彈射一般，猛地從陳夜的懷裏掙脫出來。
身體向後連退兩步，迅速拉開了一米多的安全距離。
她低着頭，雙手無比慌亂地整理着自己微亂的衣襟和頭發。
那片潮紅已經從臉頰一路蔓延到了白皙的耳根。
這動作，太熟練了。
熟練得讓人心疼。
陳夜看着她這近乎條件反射的動作，心裏忍不住暗罵。
【原主這個狗東西，看來沒少在辦公室胡來，這都快把人訓練出應激反應了。】
他倒是不慌不忙，依舊穩穩地坐在那張秦可馨的老板椅上。
仿佛剛才那個試圖強吻助理的人根本不是他。
一道惹火的身影，正慵懶地倚在門框上。
一頭酒紅色的大波浪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
剪裁得體的香奈兒職業套裙，將她那近乎爆炸的S形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
她沒有看旁邊手足無措的秦可馨。
一雙狐狸般媚眼，似笑非笑地鎖定在氣定神閒的陳夜身上。
“陳大律師，工作熱情很高漲嘛。”
女人開口了，那獨特的嗓音，慵懶中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沙啞。
每一個字都像是羽毛，輕輕搔刮着人的心尖。
“這是在跟助理深入研究下午的庭審策略？
需要這麼……貼身指導？”
諷刺意味拉滿。
陳夜在聽到這個聲音的刹那，大腦嗡的一下。
就是她！
今天早上，電話裏那個膩死人不償命的【小妖精】！
律所的老板，他的頂頭上司，柳歡！
雖然此刻的音調裏，收斂了電話中那種騷氣。
但那股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女王調調，一模一樣。
柳歡踩着一雙細高跟，款款走了進來。
直接無視了旁邊的秦可馨，徑直走到了陳夜的辦公桌前。
她隨手拿起那份被陳夜“批改”過的反訴狀草稿，掃了一眼。
“反訴？夠狠，還是你的一貫風格。”
柳歡輕描淡寫地將文件丟回桌上。
隨即，她做出了一個讓秦可馨瞬間煞白了臉的動作。
她俯下身，雙手撐在陳夜那張椅子的扶手上。
將陳夜整個人完全困在了自己和椅背之間。
香水味和自身的體香撲面而來，她那豐滿的胸口幾乎要貼上陳夜的臉。
帶着強烈侵略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陳夜。
“不過，”
柳歡的音調陡然轉冷，原本含笑的媚眼裏，此刻透着一絲危險。
“在法庭上當救世主之前，我們是不是該先算算另一筆賬？”
“比如，你昨晚，放我鴿子的事？”
她緩緩直起身，重新恢復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看着被困在椅子裏的陳夜。
“你知道的，我最討厭別人不守時。”
柳歡轉過身，將視線投向了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秦可馨。
然後，她對陳夜下達了最終的指令。
“今晚八點，老地方‘御景閣’。
你最好準備一個，能讓我滿意的解釋。”
她走到門口，纖長的手指搭在門把手上，回頭。
對着辦公室裏的一男一女，補充了最後一句話。
“哦，對了，可馨。”
“下午開庭之前，看好我們的王牌大狀。”
“別讓他，把力氣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