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劇痛讓少年驚醒。
“小子,是你贏了,還是大爺我贏了!”
柳雲深手腳筋盡斷,被捆縛於水牢之中!
朱荀雙手勒住他喉嚨,猙獰道,“若我換做是你,現在就一死了之!好過不人不鬼的活在世上!你爲什麼不死啊!”
少年眼含熱淚,長聲大喝:“我尚有未竟之事!縱然身殘處穢,又何足惜!”
朱荀眼中現出震驚喜悅,漸漸化作一片白光。
“這......”少年驚呼一聲,猛地起身,因恐懼而縮緊雙眸,不停喘息之下掃視四周。
黑袍道人正生火熬粥,小米香氣飄出。少年肚子咕咕亂叫,不禁笑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道人一奇,大笑:“我還以爲你是個啞巴!”
少年便欲起身答謝,驚覺手腕腳腕劇痛難當,一時間心如死灰。
“你叫什麼名字?”道人從懷中取出一只青玉小盒,擰開蓋子,小心翼翼摸出一撮奶白色藥膏抹在他手筋斷開處。
“我叫柳雲深,還未成年,娘臨死前給我表字‘羲白’。”柳雲深只覺手腕奇癢,頃刻間便能運轉自如,傷勢完好如初!
“別動!”道士微微按住狂喜躁動又有些許不安的柳雲深,將他雙腳與右手治好,忽而聞到一股糊味,苦笑道,“老子的粥!”
“前輩,這浮頭的沒有糊!我去拿碗!”柳雲深從小廟神像走去,對這神像拜了幾拜:“原來這裏是呂祖廟!”
“小子寧可拜這泥塑的菩薩,也不願意拜我?”道士迫不及待,抱着鐵鍋溜邊喝粥,燙得齜牙咧嘴。
“不敢!”柳雲深當即跪倒。
“那麼麻煩!等你拜過,這粥早就涼了!”道士從呂祖像前取來兩只破碗,將貢品的一盤棗子,一盤糕點也取了來!
柳雲深面色一紅:“前輩,這樣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吃!”
道士與少年狼吞虎咽,將食物風卷殘雲,掃得一幹二淨。
“看不出來,你還挺仗義!那女娃和你無親無故,理她作甚?”道士斜着眼睛瞅他。
柳雲深搖頭:“小姑娘因我而趕上無妄之災,怎說與我無關?”
“你倒有理!”道士嘻嘻一笑,抱着鍋又舔了個幹淨。柳雲深將糕點和棗子都推到他跟前。
“你心好!天靈靈地靈靈,呂祖快顯靈!起!”道士將大的全部吞下,只假模假樣給他留了一個最小的黑棗,透過滿口黃牙吹了一氣,再用沾了泥土的大手遞來,“諾!吃吧!”
少年微笑接過,也不嫌髒,直接吞入腹中。
“哈哈!你這少年真是奇怪!願不願意隨我出世修行?”道士對他眨巴眼睛。
柳雲深掙扎片刻,終於搖了搖頭:“我已得前輩大恩!怎敢得寸進尺,況且村中同伴,大狗哥,胡二,他們都在等我回去。”
道士驚奇萬分:“我說少年,仙緣可遇不可求,道爺我在凡人眼中可是上仙,今個見你骨骼驚奇,與你又頗有緣分,這才破例收你爲徒,你怎麼竟不識好歹?”
柳雲深倒退半步,不停叩拜,道人以爲他回心轉意,正要微笑扶起徒兒時,卻聽對方嘆息。
“前輩,人各有緣,想是小子凡塵未了,何況仙人本就扶危濟困,以渡人爲己任,方今天下戰亂不休,縱我一人得道,而同鄉摯友仍處水火,於心何安!”
少年神色真摯,面色卻一紅,心中暗道:“我八歲那年便已在‘夢中’拜師,但若說出口,豈不令這位前輩傷心!”
道士大爲感慨:“也罷,你我緣分不淺,以後還有見面之機,我今教你一套拳法,你可化拳爲劍;再教你一套睡功,平日午卯酉勤加習練,子時之前按照口訣服氣導引,而後睡下,雖不能成仙,卻也延年益壽。”
“前輩,現在天地靈氣枯竭,很多武師不是說,已修不成......”
“哎呀你哪那麼多問題,快快習練!”道士胡子倒豎,扎起馬步。柳雲深靦腆一笑,在旁細致觀看!
“左掌,右拳,再換左掌!你練一遍我看!”拳法看似極爲簡單,道士演練一遍,將一副水牛皮拳套扔給他,“你那燒火棍雖然厲害,但危機時總靠蠻力終究不成!要從基礎扎起!”
“是!”柳雲深深吸一氣,雙掌開闔,宛如陰陽輪轉,黑白二相隱隱而現!
道士雙眸凝視,又驚又喜:“此子根器天賦絕無僅有,我只教了一遍,他就已隱隱掌握了這套拳法中暗含的五行生克變化!”
柳雲深打了半個時辰,氣息初如溪流,漸漸匯聚而成小河,待丹田處‘轟’得一聲炸響,一只腳已自凡夫邁入後天練氣之境!
“奇才!”道士嘻嘻一笑。
“前輩......”
“還叫我前輩?”黑袍道士假意虎着臉。柳雲深躬身:“恩師!”
“看你樣子,這套拳術或難不倒你,那爲師再傳你一手絕學,你要學劍,還是學槍?”道士狡黠一笑。
柳雲深皺眉:“恩師,這套拳法隱含槍術,脫拳爲槍已足小用。徒兒想學劍術,最好是雙手劍術!”
“好,我就教你一套,看仔細了!” 道士大笑,提起他那根燒火棍,馳走場中,卻故意用布袍遮住雙腳!
“該你了!!!!”
柳雲深凝視恩師身法,被這一聲雷喝打斷,腦中嗡嗡作響,許久後拾起那根鐵棍,努力回想地上足跡,運劍而走!
“這孩子當真了得!步法竟與我方才所施有七成相合!只是如此一來,劍術便不完整......這樣也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道士看他練劍,頻頻點頭。
柳雲深施展劍術,渾身精力充沛,一股躁動傳入丹田,不由得面頰緋紅。
“現在爲師傳你睡功!快來!一起睡!”道士神情猥瑣,柳雲深略微恐懼:“恩師,這......”
“汝敢不尊師命!什麼這個那個!快來!爲師又不是要睡你!”
道士呵斥,音波震得柳雲深頭腦嗡嗡作響,少年躁動竟去了大半,當即走到老師跟前,學他模樣側臥,左手握住腳踝,默念口訣,入氣多,出氣少,竟不自覺睡去。
“徒兒,睡着了嗎?”道士笑嘻嘻一下,靠近他。柳雲深畢竟少年心性,一軲轆爬起,神色有些扭捏,笑道:“老師......”
“你是不是問,自你八歲那年開始,每天晚上睡夢中和你相會那小姑娘?”道士笑眯眯盯着面前徒兒。
柳雲深面頰羞紅:“老師......”
“什麼老啊,小的,爲師讓你睡,你不聽話,罰你去練拳,打了一千拳回來!記得出廟關門!”
“是!”
老道士板起臉呵斥。
柳雲深快步走到廟外,關閉面門,卻驚覺腳步輕飄飄如欲飛騰,他當即寧心靜氣,左掌右拳,生克二氣循環往復,一千拳竟已不知不覺打完,樹上鳥兒吱吱叫。
“恩師!徒兒打完了!恩師......想是恩師睡熟了!我還是不要打擾他老人家!”
柳雲深呼喊數聲不見動靜,躡手躡腳往回走時,一縷晨曦照在廟牆之上!
柳雲深一軲轆爬起來,驚愕道:“我......我在夢中?”
“徒兒!爲師先走一步,後會有期!”
音猶在,人已去!
柳雲深追出小廟,摸了摸接好的手腳筋,眼含熱淚,對道人遠去方向鄭重一拜。
“大狗哥和胡二還在村裏等我。”柳雲深擦幹眼角,心頭熱氣充盈,當即提起那根鐵棍快步離去。
可當他滿懷喜悅回到虞城縣北胡家村時,眼前只有一片火光與滿地燒焦的白骨!
樹幹上以人血寫着幾個大字。
“天地有形,厚德載物!”
“李厚德!”柳雲深雙手握住樹幹,目眥盡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