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哪來的髒東西!快滾!”
高燒燒到將近四十度。凌晨的河邊漆黑一片,河水湍急。
遠處傳來醫院的呼喊聲,“那邊有人!”
我沒有猶豫,縱身跳進了冰冷的河水裏。
那一刻,顧家二少爺顧易安,真的死了。
我開始流浪,睡橋洞,撿剩飯,看盡白眼。後來去工地扛水泥,一根一根鋼筋壓彎了脊背,才攢出一輛破車的錢。
白天開代駕,晚上和面剁餡。指甲縫裏總是洗不淨的面粉和灰。
生活總算有了點熱氣。
李旺就是那時來的,小夥子撓着頭,笑得靦腆,“老板,俺力氣大,能給個活兒不?村裏都說俺沒出息,俺就想在城裏掙口氣。”
記憶的潮水緩緩退去。
我收起盒子,準備出車。
剛推開店門,晨霧裏卻站着一個人影。
她挺着肚子,一步步走近。光線漸亮,照清了那張臉。
是蘇燦。
店裏瞬間彌漫開熟悉的高檔香水味。
是我曾經教她的,什麼場合要噴什麼香水,她如今已用得恰到好處。
她目光掃過櫃台,落在那只打開的盒子上,忽然怔住,眼圈慢慢紅了。
我走過去,隨手抓起盒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易安,”她向前一步,聲音很輕,“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我們都以爲你......”
李旺認出了電視裏的人,張大嘴愣在原地。
我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我死了,不正合你們意嗎?”
她沉默了一會,眼底浮起淚光。
然後很慢很慢地開口,
“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你。”
我眉頭一緊,“什麼事?”
她自己找了張凳子坐下。
也是,孕婦站久了難免累。如今的她,身上早沒了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影子,通體是被富貴仔細滋養過的從容。
她緩了口氣,才開口,“你爸前幾天摔了一跤,腦裏有淤血。雖然救回來了,但昏迷時,嘴裏反反復復只喊你的名字。”
她抬眼望向我,“你能不能......回去看他一眼?”
我笑出了聲,“抱歉,我爸媽早就死了。”
門簾就在這時被猛地掀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跨進來,帶着室外的寒氣。
顧裴凌走到蘇燦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肩,語氣溫和卻帶刺,
“燦燦,你怎麼一個人來這種地方?懷着身孕別亂跑。就算想吃東西,也該挑個像樣的飯店,這種小店......”
一抬頭,他的視線與我撞個正着。
“易安,”顧裴凌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
我指向門口,“店小,容不下貴客。請便吧。”
蘇燦還望着我,眼裏那點光慢慢黯下去。她最終沒再說什麼,任由顧裴凌攬着轉身離開。
門簾落下,我猛地捂住心口,整個人蜷縮着蹲了下去。
“老板!”李旺的驚呼炸在耳邊,“老板你咋了?!”
再醒來時,消毒水的氣味刺進鼻腔。
病房裏空無一人。
那根緊繃的弦驟然絞緊,我害怕醫院。怕那些被灌藥被電擊被綁在床上的日夜。
恐懼扼住喉嚨,幾乎窒息。
我一把扯掉手背的針頭,掀開被子跌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