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過了許久,周誠才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艱難地開口:“是……是給了她。晚晚,你聽我說,月月她……她生了很重的病,是尿毒症,急需換腎,不然她會死的!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尿毒症?”我重復着這三個字,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所以,你就把囡囡做心髒手術的錢,拿去給她換腎?”
“我……我知道我這麼做不對!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囡囡!”周誠的聲音裏充滿了痛苦,“可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啊!晚晚,我們是夫妻,囡囡也是我的女兒,我怎麼可能不愛她?我只是……只是想先救急!月月那邊的情況太危急了!”
“救急?”我被他的無恥邏輯氣笑了,“周誠,你拿什麼救急?拿我女兒的命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醫院剛好有合適的心髒源,囡囡因爲沒錢做不了手術,後果會是什麼?”
“不會的!怎麼會那麼巧!”他急忙反駁,“我已經打聽過了,兒童心髒源非常稀缺,沒那麼容易排到。我們還有時間,我發誓,我一定會盡快把錢湊回來,絕對不會耽誤囡囡的手術!”
聽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證,我只覺得一陣惡心。
他連這種事情都打聽好了。
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計劃好了犧牲我的女兒,去拯救他的白月光。
“周誠,你真是我的好丈夫。”我一字一頓地說,聲音裏不帶一絲感情。
他似乎沒有聽出我話裏的諷刺,還在繼續哀求:“晚晚,月月她真的很可憐。她嫁的那個男人就是個混蛋,不僅家暴她,還在外面養小三,把她的錢都騙光了。她現在孤苦無依,身邊只有我了……我不能不管她。”
“所以,你就用我的錢,去當她的救世主?”我冷冷地打斷他,“周誠,我們結婚六年,我爲你生兒育女,爲你操持家庭,讓你從一個一無所有的小職員,變成了今天有車有房的管理層。我自問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不是的!晚晚,我愛你!我愛這個家!”他急切地辯解,“我對月月只是同情,是責任!畢竟我們曾經……總之,你相信我,等她病好了,我跟她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是嗎?”我輕笑一聲,笑聲裏充滿了悲涼,“那你現在告訴我,錢,你打算怎麼還?”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半晌,他才支支吾吾地說:“我……我正在想辦法。我去找朋友借,去貸款……晚晚,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三天,不,兩天!兩天之內,我一定把錢還上!”
“周誠,我只給你一個小時。”我的聲音冷酷到底,“一個小時後,我在醫院繳費處等你。如果我看不到錢,你知道後果。”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將他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我不能再聽他多說一個字,我怕我會心軟。
可笑的是,直到這一刻,我心裏竟然還對他抱有一絲幻想。
我靠在咖啡館的沙發上,渾身冰冷,腦子裏亂成一團。
周誠的背叛,白月光的出現,女兒的救命錢……這一切像一座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該怎麼辦?
報警?
警察會受理這種夫妻之間的經濟糾紛嗎?即便受理,繁瑣的流程走下來,囡囡的手術也早就錯過了。
去醫院找白月,把錢要回來?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副場景。一個“病重”的女人躺在床上,楚楚可憐地看着我,而周誠,只會像個衛士一樣擋在她面前,指責我的冷血和無情。
我不能自亂陣腳。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梳理整件事情。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囡囡的手術費。三百萬不是小數目,周誠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湊齊。我必須靠自己。
我打開手機銀行,看着我名下另一張卡裏僅剩的二十幾萬,那是我們家全部的流動資金。
遠遠不夠。
我開始翻動通訊錄,目光在一個個名字上掃過。
借錢?
我開不了這個口。我林晚活了三十年,向來驕傲,從未向人低過頭。更何況,這次是因爲丈夫的背叛,我更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狼狽。
賣房子?
遠水解不了近渴。
我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我最好的閨蜜,蘇晴的名字上。
蘇晴是一名律師,精明幹練,是我最信任的人。
也許,她能給我一些專業的建議。
我撥通了蘇晴的電話。
“喂,晚晚,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想我了?”電話那頭傳來蘇晴爽朗的笑聲。
我的眼眶一熱,差點哭出來。
“晴晴……”我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arc的哽咽。
蘇晴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晚晚,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電話那頭,蘇晴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等我說完,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鍾,然後,一聲怒不可遏的咒罵從聽筒裏傳來:“周誠這個王八蛋!我他媽現在就去剁了他!”
“晴晴,你先別激動。”我連忙安撫她,“我現在腦子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囡囡的手術不能再拖了。”
“錢的事情你別擔心!”蘇晴斬釘截鐵地說,“三百萬是吧?我先給你墊上!你把卡號發我,我馬上給你轉過去!囡囡的手術最重要!”
“晴晴……”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哭什麼!有姐在,天塌不下來!”蘇晴的語氣霸道又溫暖,“你現在立刻去醫院,把手術費交了,把囡囡的手術安排好。周誠和那個小賤人的事,交給我來處理!我保證讓他們把吃進去的,十倍百倍地吐出來!”
掛了電話,不到一分鍾,我的手機就收到了銀行的到賬短信。
看着那一長串的零,我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我擦幹眼淚,起身走出咖啡館,重新回到了醫院。
這一次,我的腳步無比堅定。
不管未來將要面對怎樣的狂風暴雨,我首先要做的,是保住我的女兒。
她是我的底線,也是我全部的鎧甲。
交完費,辦好所有手續,我終於在囡囡的病房外,再次見到了周誠。
他看起來憔悴不堪,眼下是濃重的青黑,看到我,他立刻沖了上來,抓住我的胳膊,急切地問:“晚晚,錢……錢你哪來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你是不是報警了?”他更加慌亂了,“晚晚,你聽我說,我已經在想辦法了,我把車賣了,還抵押了房子,很快就能湊到錢了!你千萬別做傻事啊!”
“車?房子?”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周誠,你是不是忘了,車是我婚前買的,房子,首付是我爸媽出的,寫的也是我一個人的名字。你拿什麼去賣?拿什麼去抵押?”
周誠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是啊,他忘了。
或者說,他一直都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爲這個家提供的一切,以至於他已經把我的東西,當成了他自己的。
“我……”他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周誠,我們離婚吧。”我平靜地甩出這句話,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