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飯桌上氣氛壓抑。
丁明慧一夜沒睡,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忙碌的盛粥端菜,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裏。
顧建國吃着早飯,見她不動筷子,不耐煩的抬起頭。
“又怎麼了?”
他皺着眉,語氣裏滿是責備。
“爲昨天那點小事給我甩臉子?還沒完了是吧?”
在他看來,這又是丁明慧在鬧脾氣。
丁明慧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
她只是伸出手,將那張折疊好的診斷書,輕輕的推到了桌子中央。
推到了顧建國的面前。
她的動作很慢,很輕,像是在完成一個神聖的儀式。
然後,她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
顧建國不屑的哼了一聲,拿起了那張紙。
他隨意的展開,目光掃了上去。
下一秒,他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眼神從最開始的輕蔑,迅速轉爲震驚,然後是難以置信。
他手裏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來,死死的盯着丁明慧,聲音都變了調。
“你什麼時候去查的?哪個醫院?你別是被人騙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關心她的身體,而是質疑診斷書的真假。
丁明慧的心裏冷笑一聲,臉上卻擠出一絲虛弱。
她抬手捂住嘴,輕輕的咳嗽了幾聲,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大概……”
她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又無力。
“就是你忙着評勞模,天天在廠裏加班的時候吧。”
一句話,狠狠的扎在了顧建國的愧疚點上。
他評勞模那段時間,確實忙得腳不沾地,一個月都沒怎麼回家。
顧建國瞬間慌了。
他慌的不是丁明慧會死。
他慌的是,自己“市級勞模”的評選正在關鍵時期,如果傳出他妻子得了絕症,他卻因爲挪用兒子的救命錢給他侄子買手表而延誤了治療……
這個醜聞,足以讓他身敗名裂,失去他看得比命還重的一切。
他立刻換上了一副深情又焦急的面孔。
“慧,你別怕,有我呢!”
他走過去,想去握丁明慧的手。
“我帶你去治!我們去省城,去最好的醫院!”
丁明慧輕輕的搖了搖頭,躲開了他的手。
她的目光落在空蕩蕩的桌角,聲音幽幽的。
“沒錢了。”
“家裏的錢,不都給你侄子買表了嗎?”
又是一句精準的補刀。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火辣辣的打在顧建國臉上,把他所有虛僞的關切都堵了回去。
道德的枷鎖,被丁明慧親手給他焊死了。
顧建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必須想辦法,絕對不能讓這件事傳出去!
他必須扮演好一個深情丈夫的角色。
丁明慧看着他變幻莫測的臉色,知道火候到了。
她再次“虛弱”的靠在椅子上,氣若遊絲的提議。
“把……把媽當初陪嫁給我的那台縫紉機賣了吧。”
“先換點錢,買點藥吃。”
這是她的第一步棋。
從她自己的陪嫁開始清算,合情合理,讓他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顧建國聽到這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賣縫紉機,總比讓他去借錢或者動用他自己的小金庫要好。
他咬了咬牙,臉上擠出痛苦又堅決的表情。
“賣!只要能治你的病,別說縫紉機,就是要我的命都行!”
他立刻轉身出門,急匆匆的去找買家。
他表現得那麼急切,仿佛多耽擱一秒,他“情深義重的好丈夫”人設就會崩塌一樣。
丁明慧看着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垂下眼簾。
她伸出手指,在桌上沾了點水漬,輕輕寫下了一個“一”。
第一筆。
她的計劃,已經成功啓動。
接下來,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