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青禾一夜沒睡。

他躺在床上,睜眼看着天花板。黑暗中,那個半透明的界面始終懸浮在視線一角,散發着微弱的、不會幹擾視物的柔光。

【天道功德系統激活】

【綁定神職:青溪村土地(殘破·末代)】

【當前神力:0.1%】

【可用功德:0】

【當前任務:救贖村口古槐(剩餘29天23小時47分)】

不是夢。

他側過身,嚐試“想”着讓它消失。界面晃了晃,依然頑固地停留在那裏。他又試着在心裏默念“關閉”、“隱藏”、“退出”,界面毫無反應。

算了。

他坐起身,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凌晨四點的村莊,萬籟俱寂,只有窗外偶爾響起的蟲鳴。遠處傳來隱約的雞啼。

任務……

救活那棵老槐樹。

白天看起來,它只是有些枝葉枯黃,但系統提示是“瀕臨枯死”。問題出在哪裏?

他下床,走到窗邊。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籠罩着村莊,只有零星幾盞燈亮着——那是早起準備早餐的人家。村口方向,一片漆黑。

但在那漆黑之中,他確實“感覺”到了什麼。

一種微弱的、斷續的、類似心跳的搏動。很輕,很慢,帶着一種近乎枯竭的疲憊感,仿佛風中的殘燭,隨時會熄滅。

這就是……古槐的生機?

陳青禾凝神去“聽”,那感覺又消失了。只有當他精神放鬆,無意識地去感知時,才能隱約捕捉到那一絲微弱的律動。

神力0.1%……

這數字讓他有些無力。按照最樸素的遊戲理解,這跟沒有也差不多。能用這點力量做什麼?

他嚐試着集中精神,想象着將那微乎其微的、連接着自己與腳下土地的那一絲暖流,導向指尖。

指尖傳來極其輕微的麻癢感,像是細微的電流通過。借着窗外透進的微光,他看到指尖似乎有極其淡薄、幾乎無法察覺的、米粒大小的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迅速湮滅。

一陣輕微的眩暈襲來,像是熬夜後突然站起的那種感覺。

界面上,【當前神力】的數字,從0.1%,跳到了0.099%。

這就……用掉了?

陳青禾扶着窗台,哭笑不得。這點力量,別說救樹,怕是連片葉子都催不綠。

看來,蠻幹是行不通的。

必須找到古槐枯死的真正原因,再用現實世界的方法去解決。神力,或許只能作爲關鍵時刻的輔助,或者……最後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

農業大學的課程、實習經驗、看過的文獻資料……植物大規模衰敗,無非幾個原因:病蟲害、土壤問題、環境污染、根系受損、自然衰老……

老槐樹矗立村口三百年,自然衰老或許有,但不該如此突然。病蟲害?昨天他仔細看過,樹幹樹枝上未見明顯蟲蛀或病灶。土壤?老槐樹周圍的土地看起來並無異樣。根系……

陳青禾心裏一動。

他想起昨天陳伯的話:“今年葉子發得少”。也想起自己觸摸樹幹時,那種粗糙冰涼、缺乏生機的觸感。還有系統提示裏的“地脈節點”、“氣運象征”——雖然聽起來玄乎,但或許意味着,這棵樹與村子下方的水脈、土層結構有某種更深層次的聯系?

天剛蒙蒙亮,陳青禾就出了門。

他先回家拿了卷尺、小鏟子、幾個取樣袋,又去小賣部——他家開在村頭公路邊——從父親進貨用的雜物裏,翻出一個舊的、但還能用的金屬探測儀。這東西原本是用來找地下管線的,精度一般,但或許有點用。

清晨的空氣清冽,帶着露水的溼潤。村路上沒什麼人,只有幾只土狗在溜達,看見他,懶洋洋地搖了搖尾巴。

老槐樹靜靜立在晨霧中。

陳青禾走近,繞着樹幹走了一圈,更仔細地觀察。樹皮幹裂嚴重,裂縫裏積着灰塵。一些低矮的枝條幹脆利落地枯死了,一碰就斷。樹冠向陽部分的葉子相對茂密些,背陰處則稀疏枯黃。整體看來,這棵樹確實“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他蹲下身,開始檢查樹根周圍的地面。用鏟子小心地翻開表土。根系大部分埋在深處,露出的部分看起來顏色暗淡,缺乏健康根系應有的那種飽滿的深褐色。

他取了不同深度的土壤樣本,分別裝袋標記。

然後,他打開金屬探測儀,開機,調整靈敏度。探測儀發出低低的嗡鳴。他手持探頭,以樹幹爲圓心,緩慢地、一圈圈地向外探測。

前幾圈,只有偶爾的、微弱的信號反應,應該是石子或碎磚。當探測範圍擴大到距離樹幹約七八米,位於老槐樹東南側,靠近村路邊緣的位置時,探測儀突然發出持續的、尖銳的鳴響!

陳青禾精神一振,用鏟子在那塊區域做了標記。然後,他關掉探測儀,再次開機,重新探測。尖銳的鳴響再次出現。

地下有東西,而且體積不小。

他沒有立刻動手挖。一來,這裏靠近村路,白天人來人往;二來,他不確定下面是什麼,需要更謹慎。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將探測儀和工具收好。土壤樣本需要送去檢測,但他等不了那麼久。他想到了一個人。

上午九點,陳青禾騎着家裏的舊摩托車,來到鎮上的農技站。

農技站是一座兩層舊樓,牆皮有些斑駁。他熟門熟路地上到二樓,敲開一間掛着“技術推廣室”牌子的門。

“王哥!”

屋裏,一個三十出頭、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正對着電腦敲鍵盤,聞聲抬起頭,看見是陳青禾,臉上露出笑容:“青禾?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王駿,鎮農技站的技術員,陳青禾的學長,比他高幾屆。兩人在學校時就認識,陳青禾實習時還跟他下過鄉,關系不錯。

“有點事想請你幫忙。”陳青禾開門見山,把幾個土壤取樣袋放到桌上,“能幫我盡快測一下這幾個土樣的PH值、氮磷鉀和重金屬含量嗎?特別是重金屬。”

王駿拿起袋子看了看,標籤上寫着“村口老槐樹-表層”、“村口老槐樹-50cm”等字樣。“老槐樹?你們村口那棵?它怎麼了?”

“葉子枯黃得厲害,我懷疑是不是土壤有問題。”

王駿點點頭:“行,我正好有空,幫你測測。不過重金屬檢測儀器咱們站裏沒有,得送去縣裏,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出結果。常規指標我現在就能弄。”

“太好了,謝謝王哥。”

“客氣啥。”王駿起身,拿起樣品,“你坐會兒,喝口水,我馬上好。”

等待的功夫,陳青禾打量着這間熟悉的辦公室。牆上掛着各種作物病蟲害圖譜,桌上堆着資料和樣本,窗台上幾盆綠蘿長得茂盛。一切都和他記憶裏一樣,踏實,具體,扎根在泥土裏。

沒過多久,王駿拿着幾張打印出來的數據單回來,眉頭微皺。

“有點奇怪。”他把單子遞給陳青禾,“你看,表層土和深層土的PH值、氮磷鉀含量,都在正常範圍,不算肥沃,但也不至於讓樹這樣。但是……”他指着其中一項,“導電率異常偏高,尤其是在深層土樣裏。這通常意味着土壤裏可溶性鹽分或者某些離子濃度過高。”

“重金屬呢?”陳青禾問。

“得等明天縣裏的報告。不過……”王駿沉吟了一下,“如果導電率高,又不是常規肥料的原因,那確實要警惕是不是有污染源滲透。你們村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工廠,或者……有沒有人在附近倒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陳青禾搖頭:“沒有工廠。至於倒東西……”他想起那塊金屬探測儀有反應的地面,“王哥,如果我懷疑地下埋了東西,可能是金屬容器,裏面裝着……有害物質,導致樹木根系受損,該怎麼驗證?”

王駿愣了一下,神情嚴肅起來:“你確定?”

“不確定,只是懷疑。我用家裏的舊探測儀掃過,有強信號反應。”

“在哪兒?”

“老槐樹東南邊,離樹幹七八米,靠近路邊。”

王駿站起來,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如果真是埋了有害物質,那問題就大了。那棵樹位置關鍵,下面說不定還有淺層地下水脈經過,污染一旦擴散……你挖了?”

“還沒,不敢輕舉妄動。”

“你做得對。”王駿點頭,“這樣,我下午跟你去一趟,帶點專業設備看看。如果真有情況,得上報。”

“麻煩你了,王哥。”

“應該的。”王駿拍拍他肩膀,“你小子,一回來就發現這麼大問題。那棵樹,可是你們村的寶貝。”

下午,王駿開着一輛農技站的皮卡,帶着一個更精密的探測儀和一些取樣工具,跟陳青禾回了村。

兩人沒驚動別人,直接到了老槐樹下。王駿先用探測儀仔細掃了一遍,信號最強的區域和陳青禾早上標記的位置基本吻合。

“信號很強,下面東西不小,而且……”王駿調整着儀器,“看反饋波形,像是……金屬罐體一類的東西,埋得不算很深,一米五到兩米之間。”

他和陳青禾對視一眼,神情更加凝重。

“挖不挖?”陳青禾問。

“挖!但得小心。”王駿從車上拿下鐵鍬和鎬頭,“如果是腐蝕泄漏的容器,動作要輕。你離遠點,我來。”

“一起。”

兩人輪流下鎬,小心地破開堅硬的路基土層。越往下挖,土壤的顏色變得越深,質地也越發黏膩,散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着鐵鏽和化學品的氣味。

挖到一米二左右,鐵鍬碰到了硬物,發出“鏗”的一聲。

兩人停下來,改用小鏟子和手,一點點清理周圍的泥土。

一個鏽跡斑斑的圓柱形金屬罐體逐漸顯露出來。罐體很大,直徑有半米多,長度超過一米,表面鏽蝕嚴重,有些地方已經鏽穿,露出黑色的內壁。罐體上沒有任何標識,但形狀和鏽蝕程度,看起來埋了有些年頭了。

“這是……農藥罐?還是化工桶?”王駿臉色很不好看。

罐體側下方,有一處明顯的破損,拳頭大小的窟窿,邊緣的鏽蝕最嚴重。破損處周圍的土壤顏色明顯發黑,板結,毫無生機。

陳青禾蹲下身,用手扇了扇風,那股刺鼻的氣味更濃了。他感覺眉心微微發脹,那種與土地相連的微弱感知,在這裏變得紊亂、遲滯,帶着一種近乎“痛苦”的抵觸感。

是這裏了。

老槐樹龐大根系的某一支,很可能延伸到了這個位置,被這罐子裏泄漏出的東西長期污染、侵蝕,導致整棵樹的生機不斷流失。

“得弄出來,做無害化處理。”王駿沉聲道,“這東西不知道埋了多久,裏面是什麼,但肯定不是好東西。青禾,你立大功了,也惹大麻煩了。這東西怎麼處理,誰埋的,後續怎麼清除污染,都是問題。得馬上通知村裏,報環保局。”

陳青禾點點頭。這是正規流程。但看着那個鏽蝕的罐子,他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就算現在移走污染源,老槐樹被侵蝕多年的根系,還能恢復嗎?它能撐到污染土壤被置換、根系慢慢自愈的那一天嗎?

系統的任務時限,只剩下二十九天了。

“王哥,”陳青禾開口,“移走罐子,處理污染土壤,大概要多久?”

“看情況。如果只是這一個點,處理起來快,但檢測、評估、制定方案、施工,怎麼也得一兩周。如果污染擴散了,那就更麻煩。”王駿看着他,“我知道你擔心這棵樹,但這事急不得,得按規矩來。”

規矩。

陳青禾默然。他明白王駿的意思。但他腦子裏,那冰冷的倒計時,和古槐微弱到近乎熄滅的生機脈動,像兩根繩子,慢慢絞緊。

“先通知陳伯吧。”他說。

陳伯很快趕來了,看到挖出來的大罐子,老人的臉一下子白了。

“這是哪個殺千刀幹的!”他氣得聲音發顫,“這、這要是爛到水裏,全村人都得遭殃!”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越來越多的村民圍了過來,對着那個鏽蝕的罐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臉上都是後怕和憤怒。

“我說這幾年井水味道有點怪……”

“怪不得我娘家菜園子靠這邊的菜長不好!”

“誰幹的?查出來非讓他坐牢!”

王駿已經在打電話向鎮裏和縣環保局匯報。陳青禾站在人群外,看着憤怒的鄉親,看着那奄奄一息的老槐樹,看着腦海中那個紋絲不動的任務倒計時。

常規流程太慢了。

他必須做點什麼。

夜幕再次降臨。

白天的喧囂已經散去。鏽蝕的罐體被專業人員用防滲漏的容器裝走,污染區域被暫時用警示帶圍了起來,等待進一步的檢測和清理方案。村民們議論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陳青禾沒有回家。

他借口要再看看情況,留在了老槐樹附近。夜深人靜,只有蟲鳴和遠處隱約的狗吠。

他走到樹下,背靠着粗糙的樹幹坐下,閉上眼睛。

這一次,他不再刻意去“驅使”那微弱的神力,而是嚐試着,將自己完全放鬆下來,去“傾聽”,去“感受”。

腳下的土地,冰涼,堅實。但在這冰涼堅實之下,有無數細微的、活躍的、或緩慢或急促的脈動——那是蚯蚓在翻土,是根須在吸水,是微生物在分解,是地下暗流在汩汩流淌。

而在這片“生機”的背景音中,老槐樹的“脈動”顯得那麼虛弱、滯澀,像是一台快要停轉的老機器,每一次搏動都無比艱難。尤其是朝向污染源的那個方向,它的“脈搏”幾乎微弱到無法察覺,帶着一種被灼傷、被腐蝕的痛苦“雜音”。

陳青禾將自己的感知,小心翼翼地沿着那痛苦的方向延伸。

他“看”到了。

龐大的、盤根錯節的根系網絡,深深扎入大地。但其中一束主要的根須,延伸向污染源的方向。那部分根須,已經失去了健康的黃白色,變得灰黑、萎縮,表面覆蓋着惡質的、暗綠色的污染物,像潰爛的傷口,正不斷地將一種充滿“死寂”和“毒性”的意念,反向輸送到樹幹、枝葉。

這棵三百年的古樹,正在被自己的根系一點點毒殺。

陳青禾深吸一口氣,睜開眼。

他知道該做什麼了。

他站起身,走到被圍起來的污染區域邊緣。白天挖掘的痕跡還在,土壤暴露在空氣中,散發着淡淡的不祥氣味。

他伸出雙手,懸在土壤上方。

腦海中,那個簡陋的界面清晰浮現。0.099%的神力,微弱得可憐。

他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只能憑着那種模糊的、血脈深處剛剛萌芽的“聯系”,集中所有精神,想象着自己與這片受傷的土地、與那棵垂死的古樹融爲一體,想象着溫暖、潔淨、充滿生機的力量,像水流一樣,從自己身體裏流出,注入腳下,去中和、去淨化、去撫慰。

眉心傳來針扎般的刺痛,太陽穴突突直跳。一種被瞬間抽空的虛弱感席卷全身,讓他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但與此同時,他掌心下方,那片被污染的黑褐色土壤表面,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見的淡金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了一瞬。

太微弱了。

像試圖用一杯清水,去淨化一池墨汁。

陳青禾額頭上滲出冷汗,身體微微顫抖。他能感覺到,那一點點可憐的神力,如同泥牛入海,瞬間就被土壤深處淤積的污穢與死寂吞沒,幾乎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而老槐樹的痛苦脈動,依舊微弱,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不行……這樣不行。

蠻幹只是白白消耗力量。這點神力,必須用在最關鍵的地方,用在“刀刃”上。

他撤回手,喘息着,再次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根系是問題的核心。但污染已經深入土壤,侵蝕了根系。僅僅淨化那一小片土壤,杯水車薪。而老槐樹自身的生機,已經衰竭到無力自我淨化、甚至無力從相對幹淨的土壤部分汲取足夠養分和水分的程度。

除非……能給它一個“支點”,一個“生機源”,讓它暫時繞過被污染的部分根系,獲得喘息和恢復的力量。

支點……

陳青禾的目光,落在老槐樹另一側,靠近小溪的方向。

他能隱約感覺到,在那個方向,土壤溼潤,地氣相對活潑。更重要的是,他似乎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但比老槐樹本身要“清新”和“靈動”的脈動。

是了,水!水是生命之源,也承載着活躍的地氣。如果能將相對潔淨的地下水或溪水,引導到老槐樹未被污染的健壯根系附近,或許能暫時緩解它的飢渴,爲它爭取時間,等待污染被徹底清除。

但這需要精準的引導。以他現在的力量,不可能大面積改變地下水流向。或許……可以嚐試“疏浚”和“引導”一條極細小的、自然存在的水脈分支?

他走到小溪邊,蹲下身,將手探入清涼的溪水中。

這一次,他不再試圖輸出力量,而是嚐試去“溝通”,去“感知”水流的方向,感知水下土壤和岩石的脈絡,感知那微弱的地氣走向。

很模糊,很吃力,像是隔着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去看東西。但他的精神力,似乎正隨着這種嚐試,與腳下這片土地的“聯系”在緩慢加深。那0.099%的神力,雖然微弱,卻像一根探針,讓他能觸碰到一些尋常無法感知的層面。

他“看”到,在小溪靠近老槐樹這一側的岸基之下,約一米多深的地方,有一條極細的、自然形成的水脈縫隙,有微弱的水流在岩石間滲淌。這條縫隙的末端,距離老槐樹一根較健康的側根,只有不到兩米的直線距離。但這短短兩米,主要是致密的黏土層和碎石,阻隔了水汽的滲透。

如果能將這條縫隙,稍微“拓寬”那麼一絲絲,將水汽引導的方向,朝着老槐樹的根系“偏轉”那麼一點點……

不需要開鑿一條水道,只需要在關鍵的、天然的阻力節點上,用一絲力量,輕輕地“推”一把,就像在即將停滯的齒輪上點一滴潤滑油。

陳青禾集中了全部精神。這一次,他沒有將神力外放,而是將其凝聚成一根極細、極韌的“絲線”,沿着他與土地的連接,向下,再向下,艱難地探入泥土與岩石的縫隙,靠近那條自然的水脈,靠近那個關鍵的、水汽滲透幾乎停滯的“節點”。

然後,他用盡全部心神,想象着那“絲線”的前端,化作最溫柔、最堅定的一“推”。

無聲無息。

沒有光芒,沒有聲響。

只有陳青禾自己,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冰面裂開第一道縫隙的“咔嚓”聲。

眉心劇痛,眼前徹底一黑,他身體一晃,差點栽進溪水裏。急忙用手撐住岸邊,才穩住身形。

冷汗瞬間溼透了後背。

腦海中,神力數值赫然變成了:0.091%。

只是這麼一點點引導,幾乎耗盡了他目前能動用的全部力量。

他喘息着,努力去感知。

似乎……有點不同了。

小溪岸邊的泥土,看起來毫無變化。但他隱約感覺到,地下的水汽,似乎朝着老槐樹的方向,略微“活潑”了那麼一絲絲。非常微弱,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老槐樹那痛苦的脈動……

依舊微弱。但陳青禾死死捕捉着,不敢有絲毫放鬆。

一分鍾,兩分鍾,五分鍾……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意識開始模糊時——

那微弱、滯澀的脈動,極其輕微地,加快了一點點。

就像一台即將停轉的老舊機器,在某個卡死的齒輪被輕輕撥動後,發出了一聲艱澀、但確實存在的、向前轉動的“咔噠”聲。

緊接着,一股微弱到極致、但無比清晰的、混合着感激、舒緩、以及一絲如釋重負的“情緒”,如同春日解凍的溪流,輕輕拂過陳青禾的感知。

這情緒並非來自任何語言,而是直接源自那古老樹木本身,源自它扎根的這片土地,源自那剛剛被疏通了一絲縫隙、開始有新鮮水汽浸潤的健康根須。

陳青禾渾身一震,睜大眼睛。

成功了?哪怕只有一絲一毫?

他幾乎要虛脫,但心中卻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激蕩充滿。他靠着溪邊的石頭,仰起頭,看向夜空。

繁星滿天,寂靜無聲。

但在他“眼”中,那棵沉默的老槐樹,似乎有那麼一小片葉子,在星光下,極其不易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腦海中,冰冷的系統界面,悄然更新:

【任務:救贖村口古槐(進行中)】

【提示:污染源已被發現並隔離,初步生機引導已完成。古槐衰敗趨勢已得到微弱遏制。請繼續清除污染,並維持生機引導。】

【當前狀態:古槐生機流失速度降低1%】

【神力:0.091%】

【特殊狀態:獲得微弱自然眷顧(草木親和略微提升)】

1%……

微不足道的數字。

但陳青禾看着那行字,看着星光下老槐樹沉默的輪廓,第一次,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荒誕的“土地神”身份,產生了一絲真實的觸動。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因爲挖土而沾滿泥污、微微顫抖的雙手。

這雙手,剛剛似乎真的……觸碰到了這片土地的心跳。

夜風吹過,帶着溪水的溼氣和遠處田野的氣息。

很累,很虛脫。

但他靠着石頭,慢慢地,露出了一絲極淡、卻無比真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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