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金融才子陸大少,什麼時候改行當模特去了?這要是說出去,不得嚇死你家裏那群老古董啊。”
朗傑用手肘頂了頂陸衍,擠眉弄眼地笑着。
他們正坐在陸衍出資建設的文化中心院子裏,幾個藏族青年圍坐在一起,整理着晚上篝火晚會要用的物品。
陸衍,也就是玖楠,只微微勾起唇角,沒有否認。
他手指撫過一塊織着吉祥紋樣的毯子,心思卻明顯不在這上面。
“聽說那姑娘還是個藝術派畫家呢,你該不會喜歡到甘願爲了藝術獻身吧?”
朗傑笑眯眯的,見他居然不否認,臉上的笑逐漸被震驚替代。
“老陸,你來真的?不得了不得了,快奔三的鐵樹居然還有能開花的一天!”
陸衍的手機恰在此時響起,他看了眼屏幕,是宋雲桐的轉賬記錄。
附言只有簡潔的兩個字。
“報酬”。
朗傑眼尖地瞥見,毫不客氣的嘲笑起來。
“哎喲,居然還有我們陸少用美色都拿不下的姑娘?”
陸衍收起手機,面色平靜。
“藝術創作,各取所需。”
“得了吧,”
朗傑湊近他,壓低聲音,“你看那姑娘的眼神,跟餓狼看見肥羊似的。”
陸衍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藏袍上不存在的灰塵。
“哎,說正經的。”
朗傑跟上他,擠擠眼睛。
“今晚雪山下的篝火晚會,不如邀請你的小畫家來?讓她看看你穿真正藏服的魅力,說不定就舍不得走了。”
陸衍沉思片刻,覺得這不失爲一個好主意。
他拿出手機,斟酌着用詞,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今晚雪山腳有篝火晚會,有興趣來嗎?可以接你。】
幾分鍾後,回復來了。
【看情況,晚上不一定有空。】
陸衍看着這敷衍的回復,眸中神色翻涌。
……
晚上。
宋雲桐騎着摩托,來到山腳下唯一一家咖啡廳。
她到達時,陸瑾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兩杯咖啡冒着熱氣。
“雲桐,謝謝你願意過來。”
他站起身,禮貌地爲她拉開椅子。
宋雲桐克制着心中的思念,用目光一寸寸描摹。
他垂着眼眸的模樣和記憶中分毫不差,可抬眼卻疏離的仿佛陌生人。
“找我有什麼事。”
她心中微痛,卻開門見山的詢問。
陸瑾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地轉動着杯柄。
“我想起來一些事,一些我們之前的事。”
宋雲桐的心猛地一跳,眼睛亮了起來。
“你……想起來了多少?”
“我想起小時候,你從樹上掉下來,我背着你跑了兩條街找診所。”
宋雲桐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那是他們十歲時的往事,她的膝蓋至今還留着一道淡淡的疤痕。
“但雲桐,記憶回來得越多,我越確定……”
陸瑾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我確定我對你的感情,更像是兄妹之情。而對語念,是不同的。”
宋雲桐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從桌下將一個分量不小的禮盒抱上來,推到宋雲桐面前。
“這是你這些年送我的禮物。我覺得應該還給你。”
宋雲桐打開盒子,裏面整齊地擺放着她精心挑選的每一份禮物。
他十八歲時她跑遍全城買到的絕版唱片,他生病時她求來的護身符,她第一次個人展的邀請函……
每一件,都代表着她的一段真心。
而現在,他把這些真心像清理垃圾一樣,打包還給她。
“你特意叫我來,就是爲了這個?”
她的聲音出奇地平靜。
如果放在身側的手不那麼顫抖的話。
陸瑾避開她的目光。
“語念看到這些會難過。而且,這對你也不公平,你值得擁有完整的心意。”
宋雲桐眼前有些模糊。
但她只是用力眨眨眼,說出的聲音帶着幾分哽咽。
“陸瑾,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不會後悔,對嗎?”
“我絕不會後悔。”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好。”
宋雲桐點點頭,抱起那個裝滿她所有少女心事的紙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咖啡廳。
騎上摩托,宋雲桐漫無目的地在雪山腳下飛馳。
寒風吹得她臉頰生疼,她終於任由眼淚在頭盔下肆意流淌。
是她忘了。
從他車禍失憶後,原先的陸瑾就已經死了。
現在的這個,不過是有着和陸瑾同一臉龐的陌生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看見遠處有篝火的光芒,聽見隱約的歌聲,這才想起陸衍的邀請。
她猶豫片刻,還是調轉方向朝那邊駛去。
篝火晚會在雪山腳下的一片空地上舉行。
夜幕下,巨大的篝火在村中央的空地上熊熊燃燒,數十個藏族男女穿着節日盛裝,圍着篝火載歌載舞。
空氣中彌漫着青稞酒和烤肉的香氣。
宋雲桐停好摩托,站在人群外圍,一時不知該不該進去。
“你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轉過身,呼吸不由得一滯。
陸衍穿着一套傳統的藏服。
深藍色的緞面上繡着精致的金色花紋,襯得他本就挺拔的身姿更加英武。腰間系着紅色的綢帶,一側掛着精致的藏刀。
他站在篝火映照的光暈中,如同從古老傳說中走出的王。
宋雲桐一時語塞,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這樣……很好看。”
陸衍的眼中閃過笑意。
他上前一步,認真的將一條潔白的哈達搭在宋雲桐的脖頸上。
“扎西德勒。”
他的聲音在歌舞的喧鬧中格外清晰。
“扎西德勒。”
宋雲桐輕輕撫摸哈達,質感柔軟如雲。
陸衍向她伸出手。
“來,我教你跳舞。”
宋雲桐本想拒絕,但看着他那雙在火光下熠熠生輝的琥珀色眼睛,鬼使神差地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陸衍引領着她融入舞群,耐心地教她簡單的舞步。
起初宋雲桐還有些笨拙,但很快就跟上了節奏。
篝火的溫暖、音樂的節奏、周圍人善意的笑聲,漸漸驅散了她心中的寒意。
“身爲初學者,很厲害。”
陸衍在她耳邊鼓勵道,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周圍有人用藏語大聲喊着什麼,引得衆人哄笑起來。
宋雲桐有些疑惑,小聲詢問。
“他們說什麼?”
陸衍的耳根微微泛紅。
“沒什麼,他們在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