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爲臥室鋪上一層柔和的金輝。
應若衡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最後審視着自己的裝扮。
她提前選擇了一件灰藍色的一字肩長款禮服。
面料是帶着細微珠光的綢緞,襯得她肌膚勝雪,鎖骨精致。
裙擺曳地,線條流暢,既不失女主人的端莊大氣,又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尾部還點綴着紺色的藍寶石。
她將長發鬆鬆挽起,露出修長優美的天鵝頸,只留幾縷碎發修飾着臉頰。
淡雅的妝容更突出她本就明媚的五官,整個人看起來清豔不可方物。
她拿起一個絲絨首飾盒,裏面是一枚與禮服顏色相呼應的藍寶石領帶夾。
傅凜川消失的日子裏,她也會給這個家不存在的男主人準備每個月的衣物,甚至有和自己禮服搭配的配飾。
她知道會有傭人將這些傳出去。
有利於她在傅氏和傅家人面前的形象。
走出衣帽間,傅凜川也已經穿戴整齊,正站在窗邊系着袖扣。
他今日是一身經典的黑色西裝,剪裁完美,更顯肩寬腰窄,氣質冷峻。
應若衡走到他面前,揚起一抹溫婉的笑容,聲音輕柔:
“凜川,我給你配了個領帶夾,和今天的禮服很搭。”
她不主動上前,纖細的手指剛要觸碰到傅凜川的領帶,傅凜川想到昨夜那種輾轉反側的感覺,下意識避了避。
應若衡笑容不變,只說:“親緣鑑定的報告一早就送了回來,沒什麼好和我回避的了吧,你就是我的丈夫,傅凜川。”
應若衡毫不心虛,非常直接地說出了那兩個字。
不管傅凜川是真的不記得她是誰在測試她,還是裝的。
她都必須讓傅凜川看重她,不管是事業,還是男女之情。
而不是懷疑她,排斥她。
應若衡靈巧地將那枚精致的藍寶石領帶夾別在他的領帶上,還笑意盈盈地繼續說:
“沒事,慢慢地,我們會重新熟悉起來的。”
兩人距離極近,她身上清雅的香氣縈繞在傅凜川鼻尖。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卷翹的睫毛和光潔的額頭。
她的指尖偶爾不經意地擦過他襯衫的布料,帶來微妙的觸感。
傅凜川垂眸看着她專注的神情,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低聲道:“謝謝。”
“不客氣。”應若衡抬眸,對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轉間帶着些許恰到好處的羞澀。
然而她心裏清楚,這不過是又一場精心的表演。
目的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婆婆和老太太面前,坐實他們感情甚篤的假象。
隨後,兩人一起走向兒童房。
傅凜川又忽然問道:“你以前替我做過這種事嗎?”
應若衡心中一頓,又聽傅凜川接着道:
“這樣溫情居家的你,總讓我覺得比處理工作的你更陌生。”
應若衡立刻笑道:“你什麼時候看到我處理工作了?”
“昨天接電話的時候,”傅凜川道,“專注果決反應快,那樣的你反而令我熟悉。”
“因爲我確實給你做了很久的法律顧問,我們工作的時間比我們親昵的時間要多出很多。”
應若衡告訴對方,
“確切地說,才親密沒多久,你就出事了。”
“這樣嗎?才親密沒多久,我們就有了安安,這樣的進度也太快了。”
應若衡不知道他到底想確認什麼,但好在剛好到了兒童房門口。
於是她隨即轉移話題:“確實快了些,可是安安很可愛啊,我真高興有了他,你呢?”
傅凜川眼眸朝下一瞥,還是道:“是很可愛。”
應若衡沒再接話,率先走進兒童房。
安安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像只可愛的小包子。
看到爸爸媽媽一起進來,小家夥立刻開心地張開手臂。
“媽媽!早安!”他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奶音,“還有爸爸,也早安!原來爸爸以後就住在我們家裏啦?”
“寶貝早安哦~”
應若衡心都要化了,上前親了親他的臉頰,又道,
“爸爸就是我們的家人啊,我們的家本來是爸爸的家,因爲有了安安,我們才住進爸爸家裏,變成我們的家。”
“哇哦,”安安拍手,“謝謝爸爸!”
傅凜川看着這一幕,眼神也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
他學着應若衡的樣子,有些生硬地俯身,輕輕碰了碰安安的另一邊臉蛋。
安安高興極了,摟着媽媽的脖子“吧唧”一口,又扭頭在爸爸臉上“吧唧”一口,留下一個小小的口水印。
傅凜川微微一怔,卻沒有擦,只是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
應若衡拿出準備好的小西裝,是和傅凜川同款的迷你版,親手給安安穿上。
小家夥配合地抬手伸腿,穿上後儼然一個小小紳士,可愛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們安安真是全世界最帥的小王子!”
應若衡毫不吝嗇地誇獎,安安也自豪地挺起了小胸膛。
剛走出兒童房,便遇到了賀秀蓉。
她今日也是盛裝打扮,見到孫子,立刻笑容滿面:“哎喲,我的乖孫,今天可真精神!”
她送給安安兩個長命鎖,一個是精致的金鑲玉,平時可以帶着,一個則是沉甸甸的純金鑲寶石的制品,恐怕十幾斤,全都價值不菲。
安安雖然不懂這些東西的貴重,但還是抱着奶奶的胳膊搖晃:
“哇,太漂亮了,亮晶晶的!謝謝奶奶~”
賀秀蓉哄了幾句安安,又便拉過傅凜川,上下打量:
“凜川,休息得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言語間充滿了關切,卻自始至終,眼神都沒正式落在應若衡身上一下,仿佛她是空氣。
應若衡早已習慣,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她想起之前,傅老太太做主讓她住在主樓,因爲傅凜川不在,賀秀蓉以照顧孫子爲名,硬是要和她一起在主樓同住。
無非是因爲丈夫傅鴻信常年流連在外,她要在莊園裏彰顯自己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現在傅凜川回來了,她得想辦法,讓傅凜川開口,請這位婆婆體諒他們一家三口需要空間,搬回後面那棟空着的副樓去。
畢竟,安安習慣了這裏的兒童房和玩具間。
這時,傅老太太也到了。
老太太身着金邊刺繡的黑旗袍,披着暗紅色的披肩,雍容華貴,精神矍鑠。
安安一看到曾奶奶,比見到奶奶更興奮,邁着小短腿就撲了過去:“太奶奶!太奶奶!我想你!”
傅老太太一把抱住曾孫,笑得合不攏嘴,目光隨即落到傅凜川身上,瞬間熱淚盈眶,顫抖着伸出手:“凜川……”
“要不是我勸奶奶,奶奶可是昨天深夜就想來看你,今天更是來了個大早。”
應若衡柔聲說着,將傅凜川朝着傅老太太的方向推了推。
傅凜川趕緊上前扶住傅老太太:“奶奶,我回來了,讓你擔心了。”
老太太緊緊握住孫子的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好,回來就好!”
看着這一幕,應若衡心中第一次因爲傅凜川的歸來而生出一絲真實的動容。
她知道傅老太太是真心疼愛這個孫子,這份舐犢之情做不得假。
她上前一步,柔聲安撫道:“奶奶,您別太激動,凜川回來了是喜事,您要保重身體。”
傅老太太連連點頭,鬆開安安,另一只手拉住應若衡:“好孩子,辛苦你了,不容易,真的不容易。看看你們,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的話語充滿了真誠的欣慰。
傅凜川站在一旁,聽着祖母對應若衡毫不掩飾的贊賞和憐惜,看着身邊妝容精致,笑容溫婉的女人,以及懷中活潑可愛的兒子,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
這種家庭完整的畫面,是一種陌生而奇異的感受。
賀秀蓉在一旁看着祖孫三代其樂融融,尤其是老太太對應若衡的看重,臉上有些掛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機靈的安安似乎察覺到氣氛微妙,舉起自己的新玩具,奶聲奶氣地說:“太奶奶,奶奶,看我的新小車!”
小家夥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氣氛重新活絡起來。
早餐桌上,賀秀蓉忍不住輕聲道:
“兒子終於回來了,鴻信竟然和我說外面有急事,還要晚點到,他能有什麼事?”
傅老太太聽出她在告狀。
誠然,她對這個兒子頗爲失望,但也覺得這種事不該在小輩面前說,語氣淡淡道:
“你有這麼好的兒媳和孫子,有的是好日子過,管他做什麼?”
要是平時,應若衡並不會搭話,但老太太在,應若衡適時地打圓場,微笑道:
“媽,爸說不定是想給您和凜川一個驚喜。我們先吃早餐吧,今天還有的忙呢。”
早餐後,傅宅上下開始了最後的準備。
賓客即將蒞臨,一場盛大而微妙的宴會,緩緩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