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蘭還沒反應過來我話裏的意思。
她的臉上帶着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和對我手中那桶「仙水」的緊張。
「胡說八道什麼!這是給陽陽求的!你趕緊放下,一滴都不能浪費!」她說着就要上前來搶。
我側身躲過。
桶裏的水晃了一下,那股混合着香灰、塵土和未知物質的惡心氣味,更加濃鬱地散發出來。
我看着她那張因爲貪婪和愚昧而顯得格外醜陋的臉,心底最後一絲溫情也化爲了灰燼。
五年的婚姻,我自問對她這個婆婆,不說視若親母,也做到了一個兒媳婦應盡的所有本分。
她生病我端茶倒水,比周浩這個親兒子照顧得都周到。
她喜歡打麻將,輸了錢找我要,我每次都二話不說地轉給她。
她信奉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在家裏燒香拜佛,弄得烏煙瘴氣,我雖然不贊同,但也只是勸說,從未強硬地阻止過。
我以爲我的忍讓和尊重,能換來一個家庭的和睦。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退讓,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軟弱可欺。
我的底線,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
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用最愚蠢的方式,來傷害我最珍視的寶貝。
「媽,」我再次開口,聲音裏已經聽不出任何情緒,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大仙說了,這水,喝了能百病全消,對嗎?」
李秀蘭下意識地點點頭:「那當然!活神仙的話還能有假?」
「那您最近不是總說腰疼腿疼,晚上睡不好嗎?」我微笑着,一步步向她逼近。
我的笑容,似乎終於讓她感到了恐懼。
她臉上的貪婪褪去,換上了一絲警惕和不安。
「你……你想幹什麼?」她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我想孝順您啊。」
我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可眼神裏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我猛地一個箭步上前,左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按在牆上,右手拎起那桶符水,對準了她的嘴。
「既然是仙水,您也喝點,把身上的老毛病都治一治。」
「啊——!咳咳!你瘋了!放開我!」
李秀蘭劇烈地掙扎起來,雙手瘋狂地抓撓我的手臂,指甲在我皮膚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渾濁的「仙水」順着桶沿,澆了她滿頭滿臉。
她嗆咳着,散發着惡臭的液體灌進她的鼻腔,嗆得她眼淚鼻涕一起流。
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手臂上的力量又加重了幾分。
我看着她因爲缺氧而漲紅的臉,看着她驚恐萬狀的眼睛,心中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報復的快感。
「喝啊!媽!」
「這不是您求來的福氣嗎?」
「您不是說大仙最靈了嗎?」
「您快喝啊!喝下去,腰不疼了,腿不酸了,還能上天成仙呢!」
我嘶吼着,將桶口更用力地往她嘴裏塞。
她的牙齒被撞得咯咯作響,嘴角溢出了血絲。
她嗚咽着,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小,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順着牆壁滑下去。
就在這時,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
「你們在幹什麼!」
周浩回來了。
他看着眼前的一幕,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
他看見他一向溫婉賢淑的妻子,像個瘋子一樣,將他的母親按在牆上,正拿着一個水桶,往他母親嘴裏灌着什麼東西。
「江倩!你他媽瘋了!」
他怒吼一聲,沖過來,一把將我狠狠推開。
我踉蹌着後退了幾步,撞在了茶幾上,手裏的水桶掉在地上,剩下的小半桶「仙水」灑了一地。
後腰傳來一陣劇痛,但我感覺不到。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扶起癱軟在地上,如同喪家之犬的李秀蘭。
李秀蘭一得到喘息,立刻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嚎。
「哎呦!殺人啦!這個瘋婆子要殺了我啊!浩子啊!你再晚回來一步,就見不到你媽了啊!」
她一邊哭,一邊指着我,滿臉的惡毒和怨恨。
周浩抱着他瑟瑟發抖的母親,轉過頭,用一種看仇人般的眼神瞪着我。
「江倩,你是不是有病!那是我媽!你竟然對她動手!」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失望和憤怒。
我看着他,這個我愛了五年,爲他生兒育女的男人。
在他眼裏,只有他被「欺負」的母親,卻沒有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兒子。
我慢慢地站直身體,後腰的劇痛讓我眼前陣陣發黑。
我沒有理會他的質問,也沒有看他懷裏那個面目可憎的老虔婆。
我拿出手機,手指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但我還是準確地按下了三個數字。
「喂,120嗎?這裏是xx小區xx棟xx號,我兒子疑似藥物中毒,已經昏迷,口吐白沫,麻煩你們快一點!」
打完電話,我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喂,110嗎?我要報警,這裏發生了一起故意傷害案。」
周浩徹底愣住了。
他沒想到,我會直接報警。
「江倩!你鬧夠了沒有!把警察叫來,這個家還要不要了!臉還要不要了!」他沖我低吼。
我抬起眼,靜靜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周浩,從今天起,我,和你,和你媽,再也不是一家人。」
「至於臉?」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當我的兒子被你媽喂下毒藥,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時候,我們這個家,就已經不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