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風,像蘸了鹽水的刀子,往骨頭縫裏鑽。
我剛剁完一盆鴨脖,手上黏糊糊的,一抬頭,就看見她杵在門口。
是我的念念。
她整個人像是從冰窖裏剛撈出來。頭發一綹一綹貼在臉上,掛着亮晶晶的冰碴子。臉是青的,嘴唇是紫的,哆嗦得厲害,光看見牙齒在打架。
“爸……爸……”
就兩個字,抖得七零八碎。
手裏的斬骨刀“哐當”一聲砸在案板上。
我腦子裏“嗡”的一下,撲過去一把將她抱起來。她輕得嚇人,冷得像個冰疙瘩。
“別怕!念念!爸在這兒!”
我踹開裏屋的門,把她放在床上,手忙腳亂地去扯那件沉甸甸的溼棉襖。紐扣凍住了,我直接用力撕開。
用最快的速度剝掉她所有溼衣服,用被子把她裹緊,緊緊抱住。我敞着棉襖,把她冰棍似的小身子捂在懷裏。
她在我懷裏抖,抖得像個壞了的篩子。
過了好久,那嚇人的顫抖才慢慢變成一陣陣抽噎。她的小臉埋在我胸口,眼淚滾燙。
“乖……告訴爸,怎麼回事?”我嗓子啞得厲害。
她搖頭,只是哭,小手死死抓着我胸前的衣服。
我等。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很久,她才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廁所……鎖……水……好冷……”
我全身的血,一下子沖到了頭頂。
“誰?”
她低下頭,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被子上。
“趙……趙思涵……和……她們……”
趙思涵。趙曼莉的閨女。
我把念念用被子裹好,輕輕放在床上。“躺好,爸去弄點熱水。”
轉身走出裏屋,肩膀撞在門框上,悶悶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