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秋收的喧囂與冬藏的靜謐
暑氣漸消，蟬鳴聲裏開始摻雜進一兩聲秋蟲的吟唱。青泉村的田野，從濃鬱的綠悄然過渡爲一片醉人的金黃。風過處，稻浪翻滾，沉甸甸的稻穗相互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響，那是村莊一年中最豐饒、也最繁忙的序曲。
葉小傑的生活節奏，也隨着季節的輪轉而調整。系統的任務板上，幾乎被各種與“秋收”相關的指令刷屏：
“叮！大型協作農事任務：‘參與青泉村集體秋收’。任務要求：在接下來十五天內，每日至少參與六個時辰的收割、脫粒、晾曬等工作。根據勞動量、協作效率及完成質量，階段性結算獎勵。基礎獎勵：農耕（收割/脫粒/晾曬）綜合經驗大幅提升，體力上限微弱增加，練氣經驗每日+3~5，並獲得當年新米作爲報酬（按勞分配）。”
這是關系到全村人口糧的大事，無人可以置身事外。葉小傑天不亮就扛着鐮刀下了地。金黃的稻田裏，男女老少齊上陣，彎腰揮鐮的嚓嚓聲、捆扎稻稈的簌簌聲、孩童送水奔跑的嬉笑聲、漢子們偶爾吼兩嗓子鼓勁的號子聲，交織成一曲熱烈而蓬勃的田園交響。
葉小傑置身其中，汗水如雨，衣衫溼了又幹，幹了又溼，掌心磨出了新的水泡，又在靈力細微的滋養和重復勞作下變成薄繭。但他不覺得苦，反而有一種踏實的快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揮舞鐮刀的動作越來越熟練省力，捆扎的稻垛越來越整齊結實。偶爾直起腰，抹一把汗，看着身後倒伏的稻浪和前方無邊的金黃，聽着周圍鄉親們雖然疲憊卻充滿希望的談笑，一種名爲“歸屬”與“參與”的情感，在胸中悄然滿溢。
孫老頭年紀大了，下不了地，便在村中曬谷場邊支起個茶水攤，用些清熱的草藥煮了大鍋的涼茶，免費供收割的鄉親飲用。葉小傑每當中午或傍晚歇氣時，總能看到老人佝僂着背，仔細檢查晾曬的稻谷，或用粗糙的手抓起一把新米，迎着光仔細端詳，臉上露出莊稼人特有的、對收成最爲質樸的欣喜。
“小傑，累壞了吧？來，喝碗茶，加了甘草和薄荷，解乏。”孫老頭招呼他。
“謝謝孫爺爺。”葉小傑接過粗陶碗，一飲而盡，清甜微苦的茶水流過幹渴的喉嚨，帶着草藥特有的安撫力量，似乎連骨子裏的酸乏都驅散了些。
“叮！秋收協作任務（第一日）完成。評價：優秀。獲得當日獎勵：農耕經驗+20，體力+1，練氣經驗+5。獲得勞動報酬：新米三十斤（暫存於村中糧倉）。”
夜晚，葉小傑拖着幾乎散架的身體回到茅屋，甚至來不及打坐，倒頭便沉沉睡去。夢裏，都是稻穗的金光和泥土的芬芳。
秋收持續了十多天，當最後一批稻谷入倉，曬谷場上堆起一座座金燦燦的谷山時，整個青泉村都彌漫着一種疲憊卻又無比滿足的安寧氣息。接下來是相對輕鬆的晾曬、去雜、入倉。葉小傑也分得了足夠他吃到明年夏收的滿滿幾大袋新米，看着屋角那實實在在的收獲，心裏無比踏實。
秋收的喧囂剛剛平息，系統的提示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着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
“叮！檢測到宿主已初步積累一定生存物資（糧食、少量銀錢）。爲應對可能出現的寒冬或意外，現發布‘物資儲備升級’引導任務。”
“任務內容：在接下來一個月內，於村中搜集或制備以下過冬物資：御寒棉被一床，加厚冬衣一套，足量柴火（至少可供燃燒三個月），耐儲存的醃菜、臘肉若幹。允許通過以物易物、協助勞作獲取報酬、或使用現有銀錢在村內行商處購買等方式完成。”
“任務獎勵：生存保障度大幅提升，獲得‘未雨綢繆’稱號（微弱提升應對惡劣環境韌性），練氣經驗+20。額外獎勵：若全部以非金錢方式（以工換物）完成，可獲得‘自力更生’特殊評價，獎勵翻倍。”
這個任務很實際，葉小傑欣然接受。他先是利用給幾戶人家修好秋收農具、治療輕微扭傷的機會，換來了足夠的舊棉花和厚實布料，在村裏一位擅長縫補的寡婦幫助下，絮成了一床厚實的新棉被，又改制出了一套保暖的冬衣。接着，他花了幾天時間，深入後山邊緣（嚴格控制在安全距離內），砍伐、撿拾枯枝，在自家屋後堆起了小山般的柴垛。最後，他用秋收分到的新米和一部分銀錢，向村裏擅長醃菜的王嬸和制作臘肉的李老漢，換來了好幾大壇酸辣可口的醃蘿卜、雪裏蕻，以及好幾串油光發亮、香氣撲鼻的臘肉、香腸。
當他將最後一串臘肉掛上房梁，看着煥然一新、儲備充足的茅屋時，心中充滿了成就感。這個冬天，似乎不再那麼難熬了。
“叮！‘物資儲備升級’任務完成！評價：完美（全部以非金錢方式完成）。獎勵發放：生存保障度大幅提升，獲得‘未雨綢繆’、‘自力更生’雙稱號！練氣經驗+40！”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第一場霜降之後，村莊仿佛進入了半休眠的狀態。田野空曠，村民們戶外活動減少，更多時間呆在屋裏，圍着火塘做些手工，或是串門聊天。葉小傑的“醫術”在這時節反倒更顯重要，傷風咳嗽、關節寒痛的村民多了起來。他每日背着孫老頭給他備齊的藥箱，穿梭在村中，望聞問切，開方抓藥，偶爾用那點微末靈力輔助推拿，效果往往不錯。村民們對他越發信賴，家裏煮了熱湯、做了好吃的，也常會給他留一碗。
這一天，葉小傑剛給着涼發燒的虎子扎完針、喂了藥，看着孩子沉沉睡去，正收拾藥箱，腦海中那熟悉的、帶着金色誘人光澤的提示音，再次毫無征兆地炸響：
“叮！！限時重大機遇任務發布：‘雪中送炭’！”
“任務背景：據可靠情報（系統波動監測），三十裏外‘白石鎮’近期將遭遇五十年一遇特大暴風雪襲擊，預計持續五日，災情嚴重。現急需大量御寒物資、藥品及熟悉野外救治之人前往支援！”
“任務內容：即刻準備，攜帶你現有的部分過冬物資（棉被、冬衣、醃肉等）及所有藥材，跟隨一支由鎮上官府組織的志願救援隊，前往白石鎮參與救災。系統將提供最佳行進路線及簡易御寒法門。”
“任務獎勵：功德無量！依據救災貢獻，最低獎勵：練氣期經驗1000點！下品靈石一百塊！《基礎急救與災後防疫大全》完整知識灌輸！白石鎮官方嘉獎及民衆感恩！最高獎勵（若表現突出）：獲得神秘修士關注並賜予機緣，練氣期經驗5000點，上品靈石十塊，甚至可能獲得改變資質的稀世靈藥線索！”
“特別提示：此乃積累大功德、獲取海量資源、改變命運之天賜良機！雖有暴風雪與路途艱難，但同行者衆，且有官府組織，風險相對可控。宿主之醫術與物資，正可解燃眉之急，救民於水火！行善積德，莫過此時！”
一千點經驗！一百塊靈石！改變資質的靈藥線索！功德！救援！系統這次拋出的誘餌，不僅巨大，更披上了一層“道德”與“大義”的華麗外衣，沖擊力前所未有！
葉小傑的呼吸瞬間停滯，心跳如擂鼓。眼前仿佛出現了暴風雪中瑟瑟發抖的災民，出現了自己運送物資、救治傷員的畫面，出現了獲得感激、嘉獎甚至“神秘修士”青睞的場景……那金光閃閃的獎勵列表，與“行善積德”的崇高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幾乎要將他理智沖垮的洪流。
去？還是不去？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對抗着那洶涌的誘惑。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不同的畫面：是冒着狂暴風雪、在陌生險路上艱難跋涉的未知；是可能遇到的雪崩、迷路、失溫；是系統那句“風險相對可控”背後的模糊含義；是離開青泉村這個唯一安全區後，可能遭遇的任何不測……
更重要的是，他想起了自己是誰。 一個僥幸穿越、身懷不能見光系統、只有僞靈根、戰力幾乎爲零的螻蟻。他去救援？別開玩笑了！他那點醫術和物資，在真正的天災面前能頂多大用？別到時候人沒救成，自己先成了需要被救援的那個！功德？資源？那得有命享用才行！白石鎮的人自有他們的命數，自有官府和更強的人去管，他葉小傑，管好自己，不拖累青泉村，就是最大的“善”了！
“我拒絕！”葉小傑幾乎是低吼出聲，額角青筋跳動，“暴風雪？救援？我連村口那條結了冰的小溪都不敢隨便過！讓我去三十裏外救災？系統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不去！打死也不去！我的命沒那麼硬，我的‘德’，只夠守好青泉村這一畝三分地！”
“叮！限時重大機遇任務（雪中送炭）已被宿主堅決拒絕。任務關閉。”
金光散去，那股令人窒息的誘惑感和道德壓力也隨之消失。葉小傑脫力般坐倒在地，背後全是冷汗，心髒仍在狂跳不止，但眼神卻慢慢恢復了清明與堅定。又一次，他守住了底線，哪怕這次的理由，聽起來有些“自私”和“冷血”。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外面，青泉村的夜晚寧靜安詳，偶有犬吠，更顯靜謐。沒有暴風雪，只有清冷的月光灑在覆着薄霜的屋頂和道路上。
“對不住了，白石鎮。”葉小傑低聲自語，不知是在對誰說話，“但我首先，得是青泉村的葉小傑，得好好活着。”
他關好窗，插上門閂，回到屋裏，就着昏暗的油燈，拿起那本孫老頭給的醫案手札，慢慢看了起來。窗外的世界或許有風雪滔天，但這間簡陋的茅屋裏，卻只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一顆歷經誘惑沖刷後，越發沉靜、也越發“苟”得心安理得的平常心。
他的冬天，就在這溫暖的屋裏，充足的儲備，和鄉親們偶爾的叨擾中，安穩地度過。外界的風波與機緣，仿佛都與這個固執地守在村中的少年郎中，再無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