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忱熠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樓下沒有停着吳阿姨的電動車，應該是做完飯已經回去了。
他打開門。
客廳沒開燈，卻閃着微弱的光。
他抬眸，就看見沙發上沈薇歪頭睡着，手伸出沙發邊緣，手機掉在地上。
餐桌上擺着紅酒杯和意面，只有牆邊的小夜燈亮着。
聽見關門的聲音，沈薇睡眼惺忪醒來。
睜開眼就看見梁忱熠站在她面前，垂眸望着。
沈薇愣了一下，坐直了。
“我，逛街回來了。”
她想了想，又解釋，“雖然不知道是哪裏惹你生氣了，但……還是要跟你道歉。”
“道歉什麼？”梁忱熠終於開口。
沈薇一本正經地回答：“不該半夜掉下床擠着你，不該摸你，不該亂丟衣服……”
一樁樁一件件細細數來。
梁忱熠太陽穴跳了兩下，打斷她：“可以了。”
沈薇露出一個笑容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那，你不生氣啦？”
梁忱熠微不可聞嘆了口氣。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笑裏分明藏着些狡黠。
她一點都不覺得這些事難以啓齒，甚至還能夠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噎他。
從小到大，他身邊哪有過這樣的女生。
她們行爲舉止都很規矩，尤其對男女之事，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分寸感。知進退，懂禮數。
被拒絕幾次，她們也就有自知之明地不再糾纏了。
就算是梁蕎，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孩，也不會將這種事掛在嘴邊。
他不明白。
對方怎麼會讓這麼一個女人來當“臥底”……
面前，沈薇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打斷思緒。
“欸？你不會還生氣吧？”
“不生氣了。”
梁忱熠冷淡回應。
沈薇卻毫無察覺似的，起身拉着他的袖口，來到餐桌邊。
“要不要嚐嚐？我做的。”
說着，便將他推着坐下。
隨後將旁邊的紅酒瓶塞拔開，倒了半杯。
昏暗的燈光下，沈薇舉杯。
“忱熠，慶祝我找到工作，拿到人生中第一個offer。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上班，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梁忱熠眸光沉了沉。
她主動提起這件事，是試探？
停了兩秒，他模棱兩可地回答道：“該做的做好，不該做的別做。”
沈薇細細的眉毛皺起。
該做的……不該做的？
他的意思是讓她好好工作，別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沈薇點點頭，唇角勾起一個乖巧的笑容來。
“我會的。”
這一頓飯吃得煎熬，沈薇絞盡腦汁找話題。
終於灌進他半瓶紅酒。
她酒量很好，喝了這麼多，只是腳步有些虛浮。
剛站起來，便晃了兩下，沒了骨頭似的往梁忱熠懷中一靠。
“忱熠，你說，你是不是沒有以前愛我了？”
她兩頰紅紅，帶着些嬌憨，語氣委屈。
紅色的唇撅着，睫毛垂落下來，又帶着些怨氣。
梁忱熠還坐在椅子上，她在他腿上挪了挪，坐正。
兩人已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對視着。
她坐在他腿上，雙手摟着他的脖頸，逼問似的望着他。
忽地重心不穩，就要向後倒去。
梁忱熠下意識身後攬住，一雙大手幾乎能蓋住她的半個背。
蝴蝶骨微微突出，落在他熾熱的掌心。
與此同時，手指處的觸感還有微小凸起的扣。
梁忱熠意識到那是她的內衣扣，手掌便握了起來，僅用手腕的力度撐着讓她不往後倒。
“你……”
沈薇忽地低頭。
冰涼的唇堵住他尚未說出口的話。
隨後用牙齒懲罰似的輕輕咬了一下他的唇。
感受到對方身體瞬間僵直，沈薇借着酒意，大着膽子往前蹭了蹭身體。
周圍的空氣急劇升溫，像是要點着了一般。
梁忱熠瞳孔驟縮。
她很輕，渾身沒有二兩肉。
指腹微微用力，便陷入了綿軟的膚肉裏。
隔着面料，他也能感受到她腿上微涼的溫度。
像是一團急躁的風燃起枯葉上的火苗，濃煙瞬間吞噬周圍的空氣。
沈薇有些呼吸不上，這才慢吞吞地直起身來。
捧着他的臉，有些視角的眸光撞進他的眸中。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陰沉，還有一絲……怒意。
他生氣了？！
沈薇心裏一驚。
下一秒，她歪了歪頭，毛茸茸的腦袋便無力地耷拉在他頸窩。
空氣中的氛圍瞬間冷卻下來。
梁忱熠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
女人睫毛輕顫，喃喃說着醉話。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梁忱熠腳步頓住，片刻，關上了門。
他走到陽台，點燃了一支煙。
身體被冷風一吹，洶涌的思緒才被緩緩撫平。
他知道沈薇的身份。
知道她的目的。
梁忱熠呼出一口煙，細細的白霧在空中消散，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他敏銳察覺到自己的生活多了一絲失控的可能性。
但這種感覺很危險。
唯一的解法，就是在可控範圍內，盡快將周氏的合作談成，查清對家身份。
然後，跟她分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梁忱熠眼前便浮現出剛剛的吻。
他驀地想起之前吃過的一種檸檬。
跟市面上常見的檸檬不一樣。
它並不酸，甜中帶着絲絲的苦意，尾調是綿綿的香。
看起來好像並不帶有任何攻擊性。但偏偏跟其他水果混在一起時，它的味道才愈發明顯，幾乎壓過了其他所有味道。
跟沈薇一樣。
“周鳶……沈薇……”
梁忱熠掐滅了煙，回到沙發上。
·
次日清晨。
沈薇是自然醒的。
昨天晚上，她想了又想，沒明白梁忱熠爲什麼會生氣。
一個正常男人面對自己女友的撒嬌，不應該是欣喜麼？
她想不明白。
醒來時，宿醉的頭痛讓她坐床頭緩了十幾分鍾，才徹底清醒過來。
外面，梁忱熠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了。
今天周一，是要去公司的日子。
沈薇快速化了個妝，下樓。
張特助開車到小區門口。
遠遠，就看見梁忱熠走過來。
身後跟着一個碎步小跑的女人。
他定睛看了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沈薇！
梁總不是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麼？
沒分手，竟然還要一起去公司？！
張特助眼觀鼻，鼻觀心，直到兩人上了車。
“梁總，我們去……”
“公司。”
梁忱熠打斷他，吩咐道。
張特助從後視鏡裏深深看了一眼沈薇，收回視線。
